外屋的陳承黎久等長芮不出,不耐煩的移步到院子裏,倚著一顆老梧桐出神。這顆梧桐十分粗壯,濃密的樹蔭將他全身籠在影翳裏。
“他是誰…?他究竟是誰?”
“會不會就是兩年來一直偽裝師傅,為自己出謀劃策的人呢?”
“他是琅玕珠的主人無疑。琅玕…郎幹…這難道是化名?”
種種疑問在陳承黎心中掠過,正在他一點點理順思路之時,長芮終於走了出來。
“長芮,郎掌事可還好?”陳承黎見長芮出來,忙收起思緒,接過輪椅推扶著。
“郎掌事隻是氣息浮躁些,性命無虞。竟比昨日大好了。”
“哦?不知郎掌事生的什麼病?倒也好生奇特!”
“沒什麼,不過是先天不壯而已。”長芮一笑,繼而又打趣:“承黎表兄素來寡淡,怎麼卻獨獨對郎掌事如此有心?嗬嗬,表兄果真不好龍陽嗎?可我怎麼聽說,表兄也不好女色呀。不然你家裏怎麼連一個侍妾也無呢?”
“男兒自當以國事為重,無以為業何以為家。”陳承黎一派自然。
長芮聽言,詼諧的豎起大拇指,“好,那我倒要瞧瞧,表兄最後會花落誰家?”
“那就要看,誰家的好花,能為咱們陳氏一族添彩了。”陳承黎絲毫不露難堪。
長芮終於忍俊不禁,“承黎表兄…你呀…”
笑著,忽而眸光一閃:“若不是郎掌事是男兒,表哥又不喜男色。我說不定還真要成人之美,促成一樁良緣呢。”
這個表兄他自是知道,從小就是一副胸懷大誌又老神在在的性子。無論做什麼,都要講求個規矩方圓。因他們年齡相近,便被陳後拘來隨他一起讀書進學。後來儼然成了年少時身邊的親隨。
他一方麵管著他,一方麵又護著他。雖然這些年,長芮對陳承黎越來越深謀老練的性格,並不認同;可在很多事情上又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如此,便養成了二人這樣互相攻擊又互相愛護的關係。所以每每處在一塊兒,唇槍舌劍倒十分有趣。
陳承黎推著輪椅的動作一頓,嘴角不自覺的輕勾了勾,“若這位郎掌事果然是位女兒家,那承黎娶了她也無妨。不過一個女人,一個名份而已。”
“哦?”長芮擺出一副不信的神情,“表兄不嫌她醜嗎?”
說著,二人已經步出院外。陳承黎將輪椅交給門口的侍衛,轉過身來,目光深凝著長芮,“殿下不覺得他謀略超群,是個可用之人嗎?”
長芮忽的手心一陣冷汗,下意識的垂下眼瞼。原來他早就留意到琅玕了,剛剛這一問,分明在暗示,他已經看出來自己為郎幹治病,是想籠絡他。想到此,長芮不免心中一歎,籠絡不假,但絕不是陳承黎想的那樣。
“聽表哥這一說,還果然如此。長芮竟也覺得他不醜了。嗬嗬,還好他是位男子,不然你我此時這般,可算是爭風吃醋?”長芮眨著眼睛,不著痕跡的避過這個話題。在他心中,著實不想陳承黎算計到琅玕的頭上。
陳承黎也看出長芮此時是在插諢打科。眼鋒一收,既然他已經默認是在招攬郎幹,那自己不如順水推舟,“我們三個男人,有什麼好爭風吃醋的。你若也覺得郎幹不錯,倒不如定給盛羅。都是自家人,以後用的也安心。”
“這個可就不由咱們操心了。表兄莫不是忘了,祖父金口禦旨,盛羅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她看好誰,就是誰。這份旨意,可是被盛羅妥帖的收著呢,沒有咱們插言的份兒了。”說著,長芮又朗聲笑起來。
陳承黎一僵,“是呀,我竟忘了這件緣故。況且盛羅是公主身份,郎幹不過一個答疑院掌事。就算咱們有意,也要看郎幹有多少能耐,能爬到哪個位置。倒也不急。”
長芮頷首,陳承黎又轉了話題道:“此時急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殿下也知道了吧,朝堂上近日又起波瀾,京畿北門峪口糧倉失火。殿下怎麼看呀?”
“火雀燒倉?”長芮目光微凜,陳承黎點點頭。兩人對視一刻,眼神交換間心中不約而同的想在了一處。
正說著,忽然院中大門又開。竟是厲姨急急走出,臉上明顯掛著為難之色。她輕輕虛掩上門後,快步走到長芮近前,躬身一禮。又看了看陳承黎,抿著嘴不發一言。
長芮會意,“承黎表兄,這個也不急,咱們以後再詳細計較。學院的事多,你先忙你的。我再囑咐厲管家幾句病情,也就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