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湄心頭猛的一顫,她沒想到琅玕會如此從容的對答。可她不知道,在琅玕平靜的麵容下,她的心正在經曆著從未體會過得酸楚。她似是在提點雲湄,同時也是在提醒自己。
“既然郎先生如此看淡,那為了侯爺好。雲湄有個一勞永逸的法子。”雲湄收拾著情緒,很快恢複了一貫的圓滑將話題轉到她一早預備的事上。“郎先生還是早早離開侯爺,離開京城才是妥當的做法。隻要先生答應,我保證為先生安排下最好的去處,而且保證先生下半生富貴無虞。”
琅玕聽言,嘴角微微挑了挑,似乎是因為滿意而帶出的一點淺笑,“雲舒閣果然財大氣粗,隻是我這樣一個藥罐子,每日的開銷不是個小數目,後半生富貴無虞,也不是隨隨便便一個數字能打發的。”
雲湄本以為琅玕會托詞,沒想到她竟然在開條件,不禁有些喜不自勝,“郎先生心裏的價碼隻管開出來,我定然滿足你。”
琅玕笑的更加愜意,“雲舒閣不是雲老板的,隻怕侯爺舍不得這筆銀子,也舍不得放我走。我勸雲老板就不要出力不討好了。”
雲湄不笨,琅玕如此一說,立即明白她是在戲弄她,麵色瞬間變的陰沉,“這麼說,咱們是談不攏,你決議不走了?”
琅玕麵容平和,將酒杯在鼻間嗅了嗅,“真是好酒,在如此大災之年,有幸我卻還能飲酒作樂,確實托了侯爺的福。郎幹是有心的,明白侯爺對我的好,既然侯爺還用得上我,我自然不能為了自己的富貴就棄他而去吧。這可是雲老板剛剛教導我的。”
“你...”雲湄眼中冒火。
琅玕絲毫不懼,“雲老板莫要動怒,我沒有害侯爺的心,也沒說不走。我還有事未完,等恩怨了結,便是求我,我也不會在這裏多待片刻。到那時希望雲老板記住今天的約定,我不求多,黃金萬兩給我做盤纏就是。”
雲湄定定瞧著琅玕,她隻覺麵前這個瘦弱的女子仿佛藏著泰山壓頂般的力量,蒼白的麵色,越發襯托著一雙眼眸如幽潭般深不見底。雲湄早已閱人無數,可像琅玕這樣的人,還是她平生僅見。她的柔弱和強大同生,悲憫和冰冷共存,在矛盾中擰出如蒼藤纏繞頑石的韌與堅,讓盟友想要依賴,讓敵人聞風膽怯。她知道,琅玕若想走,恐怕沒人留的住;但她若想留,也沒有人能逼她走。
雲湄心中反複思量,似乎她對陳承黎幫扶的話不似作假,但終究心有不甘,“你還要待多久?”
“按我的推算該不會太久。隻是在此之前要想法子拿到侯爺中毒的解藥,還有...希望雲老板能幫我。這樣興許我能更快些。”琅玕不疾不徐。
雲湄捋著雲鬢,思索了一會兒,“你的推算?說來聽聽,要我怎麼幫?”
琅玕感覺雲湄已經慢慢進入自己的節奏,反而不急著明說,親自為雲湄把酒斟滿,“過一會兒,裘貴會過來。我知道他這些日子在京中上下鑽營,但卻四處冷遇。這裏也來了多次,可雲老板連一麵都沒給他見呀。”
雲湄接過酒,回想了一下,“你是說西麓的那個副院首?”
“哎,現在是院首大人了。”琅玕糾正道。
雲湄一聲嗤笑,“也不過就是個蠻荒之地的孩子王而已,若連這樣芝麻小吏,雲湄都親自接待,那雲舒閣放三個雲湄也不夠用。”
琅玕不以為意,“前朝曾經花數十萬修了一座宗廟,結果落成不過三天,一場大雨竟然梁塌屋倒,後來下大力氣去查,你猜怎樣?竟是一根不起眼的隼釘合的不牢的緣故。正所謂千裏之堤毀於蟻穴,裘貴此時就是這顆隼釘。”
“言過其詞了吧。據我所知,這個裘貴不僅是個無名小卒,還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既算不上能臣,更談不上忠心,這樣的人與侯爺大業又有何用?”雲湄反唇相譏。
琅玕將酒盅放到雲湄手上,語氣沉著中帶著不容置疑的說服力,“越是成就大業越要不拘一格用人。既要用能臣也要用弄臣,光明正途就讓能臣去闖,陰暗機謀便讓弄臣去挑,不僅大業可期,還能兩方製約,不會讓能臣功高蓋主,也不會讓弄臣竊國獨大。這是最基本的馭人之道,也是郎幹一直信奉的帝王之術。梁以平、耿靖是我送給侯爺的忠臣能臣,裘貴便是我選的弄臣。關於裘貴的事我已經告訴侯爺,此時也正用得上他,侯爺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