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我還有寶馬三輪要開呢。”他把她拉到三輪旁，順手把她抱了上去。
“嘿嘿，中山裝，半個多月不見，我發現你會疼人了。是不是幹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快從實招來。”她俯身揪著他的耳朵。
“我倒想呢，但誰願意跟我幹對不起你的事呀！”他笑嗬嗬地邊說邊開鎖。
“好呀，你還敢想。”她揪得他嗷嗷直叫。
“老婆呀，我發現你有點虐待狂。嘿嘿。”
“誰虐待？誰虐待？一個月你能憋住？”
“你怎麼不相信人呀！我對你感情有多深，你不知道呀。”
“說說，有多深。”她終於放開了手。
“比桃花潭水還深。”他揉著耳朵，又道：“不對，比馬裏亞納海溝還深。”
“嘿嘿，這還差不多，就是有點假，貧嘴。”
蹬著三輪，他倆彼此簡單地講述著這半個多月煎熬的經曆，按照她指定了的路線，來到離她家不遠的大眾旅社。她領著他走了進去，經過吧台的時候，她對店老板微笑地點了下頭，很顯然比較熟悉。上了二樓敲開一間房門，在開門的一刹那，張揚驚呆了。開門的人是他的母親——是那麼憔悴，恍如魯迅筆下的祥林嫂，兩眼看他間或一輪。怎麼可能？他不敢再看他的母親，因為高考資格被取消叫他沒臉麵對她，頓時一陣心酸，潸然淚下，隻能呆呆地扭頭站若泥雕，彼此都說不出話來。謝娟不知所措地站一旁，看看他，又看看張母。
“飛揚呀，跟我回去吧。”張母終於開口了。
“我不回去。”張揚用低沉的聲音回應著。
“回去吧，考不上不丟人，咱打坷垃頭不照樣也是一輩子嘛。要是上學都能考上大學，那還有種地的嗎！咱們得認命。”母親過來拉住他的手，又摸著他額頭仔細地端詳著他，又道：“瘦了，——瘦了，你——咋瘦——成這樣！”母親哽咽的哭聲像鉤住心頭的鐵鉤，隨顫音的強弱叫人陣陣麻痛。
“我不能就這樣回去。不混出個人樣，我沒臉回去。”他堅定地回答。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強，咱要認命，你沒這個命。你看看，中考的時候，分數超過小師範26分，但你沒報就沒被錄取，非要上重點高中考什麼大學，結果差了6分，隻能上普通高中。去年吧考上了，你嫌孬不去上，這倒好，連考試資格都取消了，說明你就沒吃皇糧的命。早在中考前，你大爺就給你算過命，說你學來學去一場空。”
“我就不信命，我就不信大爺那一套。”
“都別老站著呀，坐床上吧。”謝娟把張母拉到床邊坐下，又招呼張揚也過去坐，然後給她拿了條毛巾：“媽，擦擦臉。”張母接過毛巾擦著眼淚，道：“你看看，你把娟子拖累成什麼樣了，我覺得她為你都操碎心了，咱不能再……”
“媽，別這麼說，我跟張揚都到這個地步了，我為他操心就是為我自己操心，我認定飛揚了，就巴望他能有個好前程。”她打斷母親的話。
“唉，你造的什麼孽呦——”他母親無奈地訓斥著他，又轉向謝娟道：“你說他，從來就沒叫人省心過，初中的時候就因為他大爺給他算命，說他沒有吃皇糧的命，他就誰的話也不聽，明知道小師範穩取的，就非得上什麼高中。”
“媽，說這些都沒用了。還有幾個月，就讓他再拚一回。真的要是考不取了，也就死心了。”謝娟給張母端了杯開水。
“不怕你笑話，家裏哪還供得起呀。他還有兩個弟弟也都要花錢。”
“媽，這個不用你擔心，我們自己能賺錢，我們邊賺錢邊複習。”謝娟樂觀地笑著。
“哪那麼容易呦，在學校裏都學不好，他自己複習還有什麼希望呀！”張母垂頭喪氣地對謝娟說。
“媽，你放心，相信張揚，他今年要不是資格被取消就該考取了。明年應該沒問題。”謝娟拉著個凳子坐到張母的對麵，雙手抓住她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