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皇帝劃船掌舵的船夫,他的老家在鄒城郭裏集村,跟朱由校閑聊的時候,他介紹道在白馬河南有一塊地,名叫“小碑子”。那裏是高、窪地的分界線,即使是特大洪水,也就是抵達小碑子。小碑子以北一片地方,有的年份也有不上水的時候。不過土壤肥力比年年上水的地方差得多。因為水淺,“撇淤”少的緣故。
當地農業生產除小麥以外,還有兩樣重要的特產:白蠟和杞柳。並由此帶動一項冬閑期間的家庭工副業:條編和篾編。湖區出產的蘆葦,也多在這一帶加工,做成葦篾來編席及其他製品。這是當地居民的一大項收入。當地民謠說:“編席編簍,能養六口;不會握沿兒,餓死一半兒;不會握角,餓死一窩。”
上水之後,除經營少量的近村高地、白蠟園外,一般居民從事小規模的漁業捕撈,撒網、下箔各種方式都有。捕獲的魚類除自食外,就近在集市上出售,也賣給“販鮮”的二道販子,運往東西山區丘陵地帶去賣。因為數量不多,一般都不通過魚行。買主也樂於買這樣價格比較低的貨,所以很好賣,基本上達到貨暢其流。個別有大船的人家從事水上運輸或做買賣。
由於這種隨季節變化的生產方式,所以一般居民都擁有農業及漁業兩套工具。既有犁耙、車倆和鋤頭、鐮刀等小農具,同時家家也都有一隻小船和必要的漁網、箔等漁具。當朱由校了解到這些細節時,他真是對中國勞動人民的智慧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副爛牌愣能打成一副好牌。
水鄉澤國的百姓生活水平高於“上坡地”的農民,也比湖區漁民生活穩定且生活多樣化。吃食以麵食為主,因為盛產小麥,一般是不吃粗糧的,頂多為了方便省事,有時喝些小米、綠豆稀飯,算是見了粗糧。
水產品非常豐富。每年割麥的時候,正是烏魚大量上市的時候,一斤烏魚也就值一斤饅頭錢。招待請來割麥的短工,烏魚是不算一道菜的。都是在四道菜以外,每人一碗瓦塊魚當飯吃,吃了再盛。這裏的飯鋪特色是燒野鴨鍋,燒野鴨不論斤也不論隻賣,論“聯於”賣。大個的叫“對鴨”,兩個一聯。“四鴨”四個一聯,“八鴨”八個一聯,價格也很便宜。
因為生活好,勞動輕,婦女不用跑坡下地,所以“上坡地”的婦女願意嫁到窪地裏來,因此男子娶不上媳婦情況極少。朱由校看到這裏的女子頭上戴“馬尾緞”的殼簍子,勒拖到背後的紗手帕,穿戴整齊,手裏端個長杆旱煙袋,與山地婦女的蓬頭垢麵判然兩樣。
當然,也不是說窪地什麼都好,這個地區有嚴重的衛生問題。因為土地不需要施肥,所以這裏沒有積肥的習慣,無論大小村莊,街道上沒有公共廁所。居民家的廁所隻為擋人耳目,也並不注重攢糞。豬、雞都到處跑,不用欄圈。村莊到處是人畜糞便,沒有人拾糞,都是任其風幹或靠下雨時衝淨。到處有一種惡臭的空氣,朱由校在船上路過高地上的村莊都是保持屏住呼吸的狀態。
惡臭暫且不提,這樣的環境還導致夏秋季節蚊子特多。在朱由校的醫學認知上,這種情況往往會導致寄生蟲病、瘧疾等疾病的發病率上升。這是與“上坡地”對比,不好的方麵。
船夫劃船帶朱由校等人穿過遼闊的水麵,抵達離濟寧城不遠的岸邊,付完擺渡錢以後,皇帝一行人進了濟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