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多年,偶爾想起這件事,依然會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今天的夜晚,我不知道會不會有無端的白貓前來拜訪,但是我明白,自己已經不會害怕了。
夜風絲溜溜地從麥田吹過,那些麥苗好像排山倒海的浪,嘩啦啦亂卷。突然有些警覺,我用餘光掃過,發現麥田有許多不明身份的人潛伏在裏麵。想起房東前些日子的叮囑,這裏的治安不穩定,最好不要走夜路。
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我依舊沉穩地推動我的雜誌車;前進,該麵對的事情終究是要麵對的,假如你嚐試逃避,恐懼會摧毀你的精神,要你手足無措。空氣似乎變得很緊張,他們緊緊盯著我,準備伺機行動,但是很可惜,他們不是狼,因為我察覺不到他們的綠光,我也不是獵物,我稍稍用力,握緊車柄。
“嘩啦——”那些人隨著麥浪的節奏猝然竄起,他們一個個身手矯健,強壯彪悍,大有胸有成竹之勢。我故作詫異地抬起頭,誇張地張著大嘴,其實我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低調的人,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竟具備了幽默感,一旦遇到突發狀況,總會不由自主地把嘴張得很大。這些年來,忘記了許多,也獲得了許多,幸運的是,我把惡魔的理性與深沉掩埋在記憶的沙土,更多的,重新拾掇起普通人的感性和平凡。
疇昔漸漸遠去,我在尋找的同時,努力塑造新的自己,將歲月的傷口愈合。
冷月高懸,暴射出死一般的壓抑。大多數的壞人都是沒有新意的,把壞事蓄謀已久之後統一著裝,生怕別人認不得自己,他們也都會拿些鐵棒匕首之類的玩意,惡狠狠地站在你的麵前,繼而習慣地露出猙獰的相貌,渴望對方畏懼。
“你是新來的吧。”在我麵前的好像是他們的頭兒,首先開口了。
我把剛剛張著很大的嘴巴慢慢合攏,左右晃動著我的下顎,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喂,小子,我們老大在和你說話,難道你聾了嗎?”旁邊一個黃頭發的男人叫囂著。他的手在不停搖曳著刀刃,威脅我似的。
“哦,我是新來的,現在趕時間,想早點回去。”
“趕時間?!哈哈哈哈——”那是一種極其諷刺的笑聲,尖銳並讓人唾棄,“這裏是我們的地盤,你不覺得你應該留下點什麼嗎?”
他們大約是異口同聲說出來的,或許排練過好多次吧。我的世界沒有“此處是我開的”的理念,也沒有準備留下些錢物的習慣,我感覺我的回答簡單幹脆,回家是我的目的,睡覺是我的希望,縱然會有阻礙,卻也無法奈何於我。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一個矮子從後麵蹦到前麵,我仔細打量他的相貌,隱隱約約,有了印象。
是那個偷老人錢包的扒手,我依稀記得他向我晃動贓物的樣子,吐著舌頭,滿麵春風。我原本沒有報複他的意思,卻不曾想在這樣的場景居然可以見到他,不知是我的幸運,還是他的倒黴,總感覺應該算一算那天的那筆帳了,如果他對我真的有敵意。
“你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那個老大很輕蔑地問我,“這裏是泰恩町,我們的暴力街區,沒有人敢對著我們說不,沒有!明白嗎?如果想安全回家,就乖乖留下你的東西,否則……”他瞪大眼珠,用力看著我的雙手,那是一個人奮鬥的根基,我若是反抗,他或許要留下它們作為今天的戰利品,叫我好好記住這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