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巫山(3 / 3)

“因為被她爹爹設計汙蔑,背上不貞的罪名被當眾絞死的娘親,怎麼,原來皇上不曾聽聞過嗎?”轉過首,辰宇的臉色頃刻冷肅,隻冷迸出一帶而過的解釋。

聽似輕鬆的話語,卻再次讓辰嘯整個人懵在當場,幸有林蚺提點,他才下令起駕回宮設宴。

一路上,心緒糾結。辰宇自該清楚的知道他不曾聽聞過此事,若真聽過,他當日還會用那種計謀來逼雲王釋了兵權,逼小晴卸下先皇禦賜的皇後頭銜嗎?

從前會怎樣做,如今已不得而知,至少此刻他可以肯定的回答“不會”。那一道與雲王有染、不貞不潔的罪名,到底讓她背負起了多少傷,多少恨。難怪那汪清眸裏,再也尋不到一絲愛意了,是他親手把她越推越遠,讓她沉載起了對自己無法輕易抹去的恨意啊。

也許正如韻菲所言,嗬……他還有什麼資格去糾纏?

……

密麻的冬青林使這場叫人斷魂的清明雨看起來更為錯綜,天到是暖了些,一路行來來往路人大多已褪去厚重的冬衣。

一把娟傘下,女子一襲出塵的白,青絲挽起簡約的一髻,素淨的容顏沒有粉黛修飾,就連細長的柳眉都畫的頗淺。左手邊執著挎籃,舉步間有看的出的小心翼翼,於這郊外人煙稀少的冬青林裏,便宛如突降人間的仙子般。

沒有絕色之美,卻有懾魂之魅。

漸漸靠近不遠處的石碑,她的步子卻猛然頓住,失了神般的望著前方那道身影。粗麻加身,已沒了往日的鮮衣,可她依舊能毫不猶豫的辨認出。

對方見了她,卻轉身,抬步欲離,甚是倉惶。

搖頭諷刺噴出一笑,夾雜了濃鬱的不屑,她大聲的開口,喚停那人的步子:“你不必一見我就躲,躲過了滿眸指責的我,躲的過你自己的良心嗎?”

停住腳步,蒼老的背影慢慢僵硬,沒有出聲,隻是屏息看著迎麵走來的姿晴。看她靠近後,不予理睬,隻是徑自彎下身,打開挎籃,將那些精致的點心一一在石碑前排開,撐過傘擋著雨,自己卻任雨絲襲著,默默而立。

頰邊已潤透,是雨或是淚,隻有她自己心裏明白。

良久,她才開口吐出話,很輕,像是吝嗇的連力氣都不屑用,卻讓一旁的人重重的舒出一口氣:“我不再恨你了。”

“小晴……”穀諍易嚐試性的輕喚,眼前的女子,是她的女兒啊,可是打從那件事之後他們即使不得已的逢麵,他也從來隻是恭敬的下跪,稱其公主。如今,這親切的為父之稱,他尚配嗎?

“多可笑,娘親她容顏撼京陵,曾惹得多少男人為她癡狂,沒料到最後她所謂的良人,竟然連個衣冠塚都無法給她,輝煌半世,都頭來隻留這一方殘碑。”略帶哽咽的聲音,證明了她確實再哭,卻還倔強的想極力忍住,“經曆了那麼多的顛沛流離,我真的不再恨你了。興許是因為終於明白,權勢和美人自古便是無數英雄皆兩難掙紮過的抉擇,看透了官場險惡,如果你沒有那個權傾朝野的丞相之名,恐怕我們家遲早還是會家破人亡。”

“為父對不起你……”穀諍易忍住縱橫的老淚,斷斷續續的道。顛沛流離,這丫頭隻用這四個字便概括了所受過的所有委屈。越老便也看的越清,失了天倫換來了權勢又如何,到底他還是悔了大半生,無顏麵對她。

“又興許是我出嫁淩乾時,丞相府的張燈結彩,喜綢高掛吧。縱然門庭冷落,可是我忘卻不了門前那道淒涼蹣跚,特來相送的身影。娘親死後,就算先皇極力相勸你都未再娶妻;戴罪而死之人是沒資格立碑的,屍體也都由劊子手胡亂處理了,你卻暗地裏替娘親立了墓碑。恐怕……這些年你也不好過吧。”

沒有理會他的打斷,姿晴自顧自滔滔不絕的說著。這是她如今於世唯一的親人啊,經曆了那麼多事,藏了太多的委屈。即便是曾以為能依靠一生的辰宇,如今也漸漸難以捉摸,她……真的好想像從前的韻菲那樣,有個爹爹可以用來撒嬌、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