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與最終還是無奈的離開了。
燕傾的目光,伴隨著桑與的身影被人群淹沒,閃了一下。
桑與是他最信任也是最忠誠的屬下,除非是有火燒眉頭的事情,否則他不會違背命令也要上前的。燕傾心裏有著隱隱的擔憂,但轉念一想,如今天下大局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算是這個時候六王爺起兵造反,他一隻手就能壓下去。
驀地,身邊少女回眸一笑,百媚如花。
燕傾心底那隱有的擔憂,驟然間煙消雲散。
原本他是不相信有男人會為了女人攻打江山,或者幹脆放棄江山的,在他心中,從來都把美人和江山劃分得很清楚。一如當年,就算他愛宮泠羽到骨子裏,她也不能成為他帝王之路上的絆腳石。
但此時此刻,燈火闌珊,佳人如畫,遠處的煙火不知何時燃放起來的。
百姓歡呼,彩色的煙花在夜空中盛放,美輪美奐。
江山如畫,盛世煙花。
一切美得那麼的不真實。
唯有他手中牽著的這隻手,兜兜轉轉,輾轉輪回,六年之後,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這一次,他不想放手,也不想做任何犧牲。
他是個有野心的人,江山他要,美人他也要。
更何況,如今連燕玄那把老骨頭都抗不了幾天了,沒有人再能夠以宮泠羽的性命威脅他。
沒有人再能夠拆散他們了。
護城河邊,人影湧動,熱鬧非凡。
煙花隔著墨藍色平靜的水麵綻放,美麗的煙花倒影在水麵上,隨著波光粼粼而晃動。
有人在竊竊私語,有人在四下張望,有人在人群中尋找什麼,有人在人潮湧動中握緊了身邊人的手……
很久很久之後,煙花依舊在不知疲憊的盛放著……
在洶湧人群的後方,枯樹之上站著一位紅衣的男子。他戴著銀質麵具,隻露出尖尖優美的下巴。身上穿著一襲廣闊的紅色長袍,長發在夜空中隨風浮動,衣袂生風,清澄如月。
沒有人看到他,亦沒有人知道他何時來的,在那裏站了多久……
雲憶寒的目光,在形形色色的人群裏,一眼便看到了宮泠羽。
他目光一暗,落在了她和燕傾緊握著的手上。
六年前,他們也是這樣,肩並著肩,手拉著手,一起看一場盛世的煙花吧?
便是因為這樣,才會念念不忘嗎?
雲憶寒對人世間的情感,感受的本就不多,要不是宮泠羽將心高氣傲的他帶入這個情感複雜的世界,他至今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在世事輪回中等待。等待離雪歸來。
宮泠羽是他在這世上漫長時光裏第一個親近過的女孩子,便一發不可收拾,可她就在他愛上時,以自己的生命為要挾都要離開他?
寧可死也要離開他的身邊?
那麼當時,何苦要答應他,給他希望?
夜風寒涼,如一把冰刀,穿過了雲憶寒空洞洞的胸口。
那沒有心髒的位置,原本已經被什麼填滿了。
但是現在,又重新淪為了虛空……
這一場煙花一直看到半夜……
淩晨的時候,才回到世子府,宮泠羽在馬車上就睡著了,下來都是燕傾給她抱到房間裏的。也就是這個時候世子府裏沒有多餘的女眷了,否則看到燕傾這般細心忍耐的照顧一個女人,全院妒忌的目光都會落在她的身上……
燕傾將宮泠羽放到床上,褪去包裹她的棉鬥篷,脫掉鞋子。他走到屏風前去寬衣,今夜打算與她合榻而眠。她身上有傷,他不打算動她,但也不想和她分房睡了。熟料宮泠羽睡得很熟,但等到燕傾寬衣解帶想要上床去時,卻發現那貨直接橫在了床中央……
燕傾輕扶額。
這小丫頭是故意的吧?
要不是燕傾抱著她的時候就摸過她的脈象了,此刻必然會懷疑她是故意不想讓他上去的……
燕傾無奈,隻好扯過被子給宮泠羽蓋上。
她真的是就連睡著了都不願意他親近……
燕傾一聲輕歎,正打算出去找桑與,碰巧了桑與就在外麵等他。
“何事?”燕傾一邊穿外衣一邊詢問。
桑與看他這奇怪的動作,心裏犯了嘀咕,但很快便正色道:“祭司大人帶著六王爺闖進了王宮。”
燕傾腳步一頓,眯起了眼睛:“祭司大人?”
據他所知,南詔國隻有一位祭司大人,那便是他的情敵,雲憶寒。可是他那大祭司的位置,在不久前便給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