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七 零零碎碎(下)(3 / 3)

“算了,今天就......”

“啟稟楊大人,晚生願請命征兵,一定保證新軍個個生龍活虎,聽從朝廷號令!”

突然,人群後響起了一個聲音,袁崇煥分開人群,越眾而出。

如此尷尬的時候有人出來解圍,楊鎬隻覺得又驚又喜,甚至還有些感激,這個書生還真是個知書達理的忠義之士,緊要關頭能夠挺身而出。

“好,”楊鎬總算找到個人攬下這門差事,頓時笑容滿麵,語氣和藹可親,“你是梅將軍推薦來的,我相信你的能力。新軍一萬兵馬,五萬兩軍餉,你盡快操辦罷。”

“敢不盡力而為!”袁崇煥領下任務。

袁崇煥剛說完,便有人打斷了他,“等等,你一個書生,難不成也想領兵打仗?沒搞錯吧,你行嗎!”

說話的正是熊廷弼,魁梧的身軀騰騰上前兩步,像挑釁的鬥雞一樣盯住袁崇煥,碩大的腦袋不斷向前壓了過來,呼吸之氣幾乎噴到對方臉上,目光凶狠,似乎隨時就要暴起發作。

袁崇煥隻是平靜的看著李柏,眼對眼,麵對麵,卻一步也未退,兩個人的臉龐幾乎要挨在一起。周圍的將領一陣鼓噪,紛紛大聲幫腔起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在下雖為儒將,卻願提三尺青鋒蕩滌天下宵小之賊,盡忠報國,縱死何妨!”

袁崇煥語氣緩慢,卻字字珠璣。

熊廷弼一愣,退後兩步上下重新打量著眼前這人,有些茫然、訝異。

“我自束發起,即接受五經四子書,學究八股文應試科舉,十餘年來流連於筆墨紙硯之間,卻不知天下已是荼毒萬世!我有誌效仿漢家先賢班超,投筆從戎、衛道安國、慷慨就義,還大明一個朗朗乾坤!”

袁崇煥一字一句,神情堅定。

眾人冷場。

熊廷弼第一次感到無可辯駁。

“既然有此大誌,你就放手去辦罷,我全力支持你!”楊鎬及時開口解圍。

“多謝大人提攜。沒其他的事,小生先行告辭了。”

袁崇煥朝著楊鎬一施禮,便轉身離去,自始至終目不斜視,未曾再看熊廷弼一眼。

...。。。

.......

“你們都下去罷,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靠近房間。”

“是,老爺——”

葉府書房裏,葉向高遣散了一眾下人,獨自待在裏麵。

“洪門那邊怎麼樣了?”

剛剛停下手中的剪刀,葉向高問道,卻是對著空氣。

麵前的盆栽已經修剪的頗為精致,四周膨脹生長的枝杈已經全部剪掉,再過個把月,搭配上窗邊幾盆紫羅蘭,擺到前院去又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老師還是喜歡這些修修剪剪的活兒。”另一邊,一人口鼻蒙麵,著襲黑衣,背負雙手,遠遠看著。沒有踏進來書房的門檻,隻是站在窗邊。

“修修剪剪的也是一件風雅之事。不找點事情做,感覺這時間就不走動了一般。”葉向高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剪刀,擦擦額頭上的汗漬。屋裏的人早已經被打發出去,安靜得很。

“你看這份折子寫的,‘其意不明,其話胡言,偽道學者。聚不三不四之人,說不痛不癢之話,作不淺不深之揖,啖不冷不熱之餅。’這些閹黨當真可笑之極。”

葉向高掂了掂手中的奏折,但不是怕遭人彈劾,隻是心中氣不過,為社稷江山一片憂心。

“弟子也不懂,所以老師才成了弟子的老師。”黑影道,“不過弟子相信,老師付出的努力都不會是白費,會收到相應的回報的。”

“這大明江山,想必你也是了然於胸的。如今遼東女真蠢蠢欲動,蒙古韃子也是頻頻叩關,想來便來,想去便去,都燒殺搶掠到中原來了,朝廷卻無計可施。

還有各地的造反,都是幾經戰亂,百姓民不聊生。叛賊來了燒殺搶掠一番,官軍來了再搶掠一番,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慘不忍睹。朝廷也是隻能眼睜睜看著,一籌莫展。

然而,就算國勢危如累卵,朝中當道諸公還要互相排擠,各謀私利。閹黨得勢,那麼東林黨必定死的死,貶的貶;東林黨得勢,那麼閹黨必定死的死,貶的貶。雙方你來我往,趕盡殺絕,傾軋不休。這種境況,要尋得人材報效朝廷,真乃癡心妄想。”

“不過也罷了。”葉向高沒有抬頭看黑影,隻是轉身去桌邊,舉起茶杯輕呷了一口。

葉向高又笑了笑,“洪門越強,於我們對打壓閹黨越有利,閹黨便不穩。既然丐幫不聽招呼,就留作洪門的肥料罷。對了,你沒有在洪婁那裏露出馬腳吧?”

“洪婁這人很不簡單,弟子也不清楚他到底有沒有懷疑我,但弟子會小心行事。”

葉向高看向窗邊的黑影,道:“你自己多多小心行事。還有,以後沒有要緊的事情,不要隨便來了,免得他懷疑。”

“弟子明白。”

.......

洪門現在有著六個堂口,新增的兩個便是雷鷹堂和血滴子。青龍堂羅佑,白虎堂張天德,朱雀堂曹文,玄武堂唐寅,雷鷹堂的堂主就是王嘉胤,他收斂了白蓮教以及丐幫投降的幫眾在堂口中。血滴子堂主是艾晗,是洪門的大殺器,血滴子在艾晗的手中訓練的越來越鐵血,統一畫臉譜、夜行衣、短苗刀的行頭。

京城畢竟是北方城市的中心,洪門趕走白蓮教以及丐幫後,連帶著在京城周圍發展起了勢力,呈輻射狀蔓延至周邊幾個州省,形勢一片大好。

今日,跟故友喝完酒,洪婁便昏沉沉的往回走去。乘著酒興,他獨自沿著街道溜達著,街道上人流如織,繁華的市井,充耳的叫賣聲,很容易讓人忘記四起的烽煙、肆虐的流寇,然後沉迷在這似幻而真的繁華中。

街道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名目繁多。有茶樓,門上懸著水簾子,室內支著火爐,用茶水招攬四海八方的客人,有時還會提供些梅湯、綠豆湯以及胡桃鬆子泡茶。

視界盡頭旌旗招展的大酒樓十分氣派,一排又一排的階梯欄杆端的是高貴大氣。街衍糶子裏的紅頭**們也會來到酒樓趕趁兒,懷抱琵琶吹拉彈唱,主動給公子權貴或富裕食客添盞續杯,然後進行不可描述的勾當....

待回到洪門總堂的時候,天色也不是很早了。

進到正廳,洪婁怔了一下,發現不少人都在這裏,洪門的大小頭目差不多都要到齊了。大致一掃,洪婁還發現了葉府的管家,管家的身邊坐著一位麵生的年輕男子。男子風度翩翩,自始至終對洪婁麵帶著笑容,倒是令他對此人增加了不少好感。

“幫主你回來啦。”馮晟第一個起身說道。

“幫主好——”

屋子裏齊刷刷的響起眾人打招呼的聲音。

“嗯。”洪婁微微點一下頭,龍行虎步的朝正前方的太師椅走過去,大剌剌的坐在了上麵,端起茶杯一仰脖便喝了個精光,隨後才擦了擦嘴角問道:“葉管家,你身邊這位是誰啊,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哦,洪幫主,這位是京城的首富顧錦顧老板,我們老爺介紹來的,還有一封書信一並轉交給你。”葉管家恭恭敬敬的將書信遞了上前。

“在下顧錦,見過洪幫主。”顧錦站起身來拱了拱手的道。

“嗯,不必客氣,大家都坐下吧。”洪婁拿著書信看了看顧錦帶笑的臉龐,旋即拆開了書信。

看了有半晌,洪婁才合上書信,看向馮晟等人,馮晟會意站起身來接過了洪婁手中的書信,也坐回去與幾位堂主看起來。

“你把洪門當成什麼了?工具?任你們呼來喚去的?”洪婁挑起眉頭,直直的看著顧錦。

“在下絕對沒有,”顧錦像是沒有看到洪婁故作陰冷的眼神,“如果洪幫主想給在下一個下馬威的話,還是沒這個必要了。在下在京城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該遵守的規矩還是懂的,絕不會耍什麼花招的。”

“哼哼,”洪婁原本陰沉的臉龐一下子明朗起來,“和聰明人打起交道來就是痛快,既然如此我就直說了吧,洪門可不是大街上隨買隨賣的爛白菜,想讓我們出手相助,有什麼好處?”

顧錦笑了笑,從懷中掏出幾張紙來,確切的說是銀票,中間夾著一張便條,遞給了洪婁。

“據我所知,洪門現在六個堂口,幫內弟子加起來有三萬之眾。在整個北方也是一票不容小覷的幫派了,平時罩著地盤上的酒樓、院館什麼的,養家糊口倒還是不成問題的。”

顧錦一邊說著一邊喝了一口茶水,“可是洪幫主,難道您隻是想這麼平平凡凡的過日子嗎?如果你肯答應了這樁買賣,我可以給你一百萬兩,怎麼樣,頂你的幫派幾年不吃不喝的收入了吧,而且我們以後合作的機會還多得很。給你的是二十萬兩的銀票,還有一張八十萬兩的簽字契約,事情完成後八十萬兩我親自送上,你看如何?”

洪婁拿著手上的銀票看了一會兒,又看向馮晟等人,馮晟衝著他點了點頭,示意這件事可行。

見洪婁半晌不說話,顧錦以為他是不滿意,有些著急:“洪幫主,一百萬兩已經是我最大的底線了,我一上來就拿這樣的誠意跟你談合作,已經夠意思了吧。”

“墓裏麵應該有點寶貝吧。”洪婁倏地冒出來一句。

顧錦沒想到他問的是這個,楞了一下,才淺淺笑道:“原來洪幫主想的是這件事情,裏麵的東西洪幫主如果想要盡管帶走就是了,我隻要《乾象曆》和《七曜術》這兩部書,其他的一概不管。”

“《乾象曆》?《七曜術》?”

馮晟突然驚呼出聲,十分詫異的樣子。

“哦?兄弟你也聽說過這兩部書?”顧錦望過去問道。

“這位是我玄武堂的‘入雲龍’馮晟,平時也喜歡鑽研這些奇門遁甲之術的,”白寅站起身來介紹道,“這兩部書我也有所耳聞,因為平時也喜歡跟馮先生研究研究陣法之類的,據說這是漢朝一位奇才所著。”

“沒錯啊,漢朝劉元卓,那可真正是一位千古奇才啊,他對於星宿陣門之術的領悟可以說已經到了出神入化,這兩部書既是他畢生的心血,也是無數盜墓賊夢寐以求的寶藏呐。”馮晟一臉向往的說道。

“哈哈,沒想到我們算是知音呐,不如就到我的開元酒樓,我們一邊喝酒一邊聊,如何呐?”顧錦一臉喜色的邀請唐寅跟馮晟兩人。

“咳——”一旁的葉府管家輕咳一聲。

顧錦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尷尬的拱了拱手道:“洪幫主,既然這事你肯答應了,不如就早做準備吧,三日如何,三日後我們一起出發去沂州,那邊我已經上下打點好了。”

“好。”洪婁簡單的回應。

“既然如此那顧某便靜候佳音了,現在,不妨我們一同去開元酒樓喝酒如何,由我做東!”

開元酒樓。

“兄弟......來來來,再喝一碗——”

“我給你講啊那個劉元卓......”

“你們說幫主會派誰去挖寶貝呢,嘿嘿嘿。”

“那肯定是馮晟兄弟去啦,畢竟人家懂得多嘛,馮晟是玄武堂的人,白寅自然也會去了,咱們呢明天多給白寅說說好話,好讓他帶點好東西回來給咱開開眼呐。”

“說得對,來來來走一個先——”

酒樓內,熙熙攘攘,鶯歌燕舞,洪門眾頭目大著舌頭、談天說地。

紫禁城,夜霧襲來,仲春的夜晚仍有點涼意,朦朧的月光下,看不到幾顆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