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八 六叔(1 / 3)

二零零五年六月二十四日,中國,金陵

“秦蓁,你這個廢物,又給我把生意搞砸了,要你在公司待著還有什麼用?”老板正怒氣衝衝地嗬斥著。

一旁站著的手足無措的人,正是我。

修長的身影拖在落地窗旁,細細長長的雙鳳眼微眯著,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裏此刻全是慚愧之色,光潔白皙的臉龐帶著些許歉意,額前一撮慵懶的劉海似有似無的遮蓋住纖長的睫毛。

“你說你在大學修個曆史,畢了業都沒有人要你,要不是看在張春軍的麵子上我早就趕你走了!昨晚上你可好,陪客戶喝酒你自己居然先喝吐了,還嘔了客戶一身,你讓我怎麼談生意,啊——?”老板指著我的鼻子氣急敗壞的斥道。

看著鼻前那根肥碩的手指,雖然微微皺了下眉頭,但仍是帶著近乎請求的語氣道:“老板對不起,我再也不會了,我以後......”

“夠了,你不用多說了,沒有以後了,現在就結賬走人吧!”老板陰沉著臉說完,背過身去,“小王,帶他去財務室拿錢滾蛋!”

......

八月

“喔喔喔——”

窗外傳來陣陣啼聲,鄉村迎來一個新的早晨。

穿堂裏一張細窄的的椅榻上,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頭睡得正香,雞啼聒噪了好夢。

這丫頭閉著眼睛翻了個身,把被子胡亂的往頭上一蒙,呼吸間又進入了睡夢鄉。兩隻玉足確是從被腳下伸了出來,粉色的褲腳直褪到了膝蓋上,露出蔥肚般白生生的小腿,腳指甲上數點紅豔豔的丹蔻,嬌豔欲滴。

朦朦朧朧中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在丫頭若有若無的鼻息聲中,細碎的腳步聲匆匆而來。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摸過來,特意放緩了腳步,嘴角偷偷勾起一抹壞笑,隨後又躡手躡腳進來,屋外又恢複了寂靜。

來到椅榻前,我輕輕呼出一口氣,便是施展出河東獅吼:“小嫿——起,床,啦!!!”

院子裏的狗嗷嗷的跟著叫起來。

我喊完又用手在丫頭身上推了兩記,但貌似......沒什麼反應呐。

“嗯哼——,再讓我睡一會兒嘛媽,剛頭遍雞叫,時間還早得很呢......”

半夢半醒之間,丫頭的身子扭了兩下,含糊不清的哼哼著,突然猛地一驚,丫頭抱著被子站了起來,瞪大眼睛嗔叫道:“啊啊啊——秦蓁哥哥,你來了哦....哎呀,你快出去,人家還沒起床呢!”

丫頭雖是在鄉下長大,但說話時呢噥轉折間帶著說不出的甜糯清新。

一不小心就瞥見了那條白生生的小腿,再一看葉小嫿緋紅的臉色,我一拍腦袋趕緊跑出去了。真是糊塗了誒,這已經不是小時候一起光腚和泥巴的鄰家小女孩了,幾年不見都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我一麵深惡痛絕的拍著頭,一麵腦袋裏又回憶了一下剛才的小白腿....嗯,呃,我應該不是個妹控吧?

“要死啦,要死啦!被秦蓁哥哥看到我這麼邋遢的樣子,以後怎麼見人嘛......”

葉小嫿一麵嚶嚶嚶的故作抽泣狀一麵頂著淩亂的發絲洗漱,一想到剛才秦蓁哥哥看到自己睡覺的模樣,便沒由來的一陣羞澀氣短,就好像......丫的什麼都被我看到了是嘛?(冤枉啊)

我等在院子裏逗狗玩,身後房間裏一陣猛烈搖晃,雞飛狗跳像是要散架一般。

許久,院子裏的狗都被我哄睡著的時候,門上哢的一聲輕響,打扮完畢的葉小嫿閃爍著靈動的大眼睛走出來,略顯稚氣的臉上滿是害羞之色,“秦......秦蓁哥哥,你回來啦——”

我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道:“別給我裝大家閨秀,想給我嚇出心髒病來啊。”

葉小嫿明亮的大眼睛裏頓時滿是幽怨,輕哼一聲,“秦蓁哥哥你都好幾年沒回來過啦,不知道人家有多想和你一起玩的嘛。”

聲音有點綿綿的靠近,葉小嫿舔舔舌尖施施然走來,迷人的睫毛忽閃著,我......

“哎喲,疼疼疼——啊!”

耳朵頓時被一隻秀氣的小手揪住,呈現出來螺旋狀的美感,頓時我眼角就擠出兩滴眼淚來。

“姑奶奶,我錯了還不行嘛...。。.成,我以後年年回來看你。”

葉小嫿這才放開手,哼了一聲,粉色的嘴唇撅起來,小巧的鼻尖輕皺一下道,“那好哦,下不為例的,不然下一次殺到你家去。”

“好好好,隨你咯。”

我拽了拽耳朵,有點燙,這丫頭真是越來越皮了。

“你怎麼有空來我家了哦,還以為你在外麵有人了呢。”

我們兩人坐在院子裏,葉小嫿揪著衣角小心的問了一句。

這小丫頭片子,年紀輕輕的懂啥嘛,哥倒是想有人來,可也沒見有一個肯跟我的哩。

“咳......沒什麼,就是公司裏派我來鄉下出趟差,順便過來看看你。”

“哦,是這樣啊,那以後你要多出幾次差才好哇。”

葉小嫿輕輕抿著嘴唇,身材發育出眾,一身澎湃的青春氣息。

我再次輕咳一聲來掩飾自己剛才扯犢子的尷尬,道,“那個,我盡力吧還是。畢竟回來一次也不容易,我帶你出去玩玩吧,反正馬上又要走了。”

隨後,我帶著葉小嫿從她家出發,一輛三驅製動,車廂寬敞,車速穩定,全車頂天窗的——電動三輪車晃悠悠的行駛著,,一路到了鎮上。逛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把她送回家,我才死回自己家在鄉下的老屋去,辦真正的事。

我們家並非祖居於此,來到金陵是幾十年前的事了,老爹隻告訴我自家祖籍是山東的,當年因為山東大旱再加上祖輩爺爺生性耿直惹了仇家,所以才舉家逃到金陵避難。

但當我問到為什麼不再回山東老家看看時,老爹一個勁的搖頭。說是在韓城呆習慣了,老家也沒什麼親戚了,還囑咐我以後不要再提,尤其是在幾位叔伯麵前。當我追問原因時老爹卻說什麼都不肯再告訴我了。

六叔張春軍是除了父母外最和我親的人,聽說他初中都還沒念完就跑到社會上混,家裏人因此並不怎麼待見這個六叔。

六叔後來做起了古玩生意,有幾次居然賣出了大價錢,從那之後算是鹹魚翻身,在市中心買了一套宅子。但老爹還是說六叔不務正業,還叫我以後離六叔遠一點,莫名其妙的說除非我想做一個像六叔一樣的不肖子。也沒敢氣老爹,我就唯唯諾諾的答應著以後遠離六叔。

當然,表麵上看去是這麼做的。

我小時候雖然不懂,但漸漸的還是從六叔日常生活的鞭毛麟角中得知,六叔其實是倒鬥的!

被炒魷魚後,我就徹底放棄找工作了,跟著六叔一塊去倒騰古玩,但是六叔一直沒讓我接觸倒鬥的事情,隻是讓我幹一些櫃麵工作。

這次六叔讓我回老家取一樣東西,戰國竹簡。很早之前六叔在我家看到過,心裏麵就一直惦記著,搬家之後便丟在老屋不知所蹤,六叔想讓我帶回去。

我在老屋裏蒙著頭翻箱倒櫃找了半天,被蓋的灰頭土臉,終於是找到了這卷竹簡,馬上就跟六叔打了電話過去。

八月二十四日

“叮咚——”一聲門鈴響起。

“來了——!臭小子可把你給等來了!”屋裏的六叔匆匆起身打開了門。

六叔特意神秘兮兮的往門外探出頭去看了一眼,確定沒人之後這才一把將我拽進屋,整的跟偷情似的......坐在沙發上後,六叔眼神火熱的盯著我,像是守著國寶一樣,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哎呦六叔,今兒個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啊,這麼盼著我來?”我故作平靜地調侃六叔。

屋裏的沙發還是一如既往的那麼舒適,六叔的那幅戴著妖媚麵具、眼睛水靈靈、身材修長婀娜、容貌稱得上傾國傾城的唐朝女仕圖還在掛著。

“臭小子還跟我耍貧嘴,快把東西拿出來讓你六叔把把。”

見六叔一臉心急如焚的神情,我心裏暗笑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看到六叔這副毛躁的樣子。

我不緊不慢的掏出竹簡來,道:“給,就是這個咯。”

六叔一把就拿了過去,翻過來覆過去瞅了好幾遍,眼睛都直了,嘴裏還一邊嘟噥著,“嗯......沒錯,是戰國的東西,作假不了。”

不過六叔看了沒多久就把竹簡又丟給了我,“秦蓁啊,你六叔不懂古文字,快給六叔念念這上麵都講的什麼啊?”

“咳咳......這個嘛,我其實認識的也不多,畢竟是兩千多年前的文字了....”我故作為難的表情,還沒等嘮叨完,

“六叔晚上帶你去金洲下館子!”六叔十分鄙夷的看了我一眼。

我一聽,立馬就來了精神,“六叔啊,多的我也不知道,先給你講講我認得的。你看這最後一句啊”,說著我用手指向上麵一句話,

“威王後大修國上下,起忌,將軍忌子,孫臏等......聚天下奇士修沂山一陵,斂天下至寶葬於墓中,望一旦齊遭顛危可在強....就是看到這句話我才要給你打電話的。”

“然後呢?怎麼回事?”六叔急忙問道。

“後麵沒有了,這裏隻有一部分,可能隻是個殘本罷了。”我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下麵是什麼。

“我是問你念的這一段什麼意思?”

我拿起六叔給自己倒的茶輕呷了一口,理了理思路,道:“六叔啊,以我對這幾句話的理解,這竹簡完整的話應該就是記載了關於戰國時期齊國尤其是齊威王那時候的事情,齊威王您應該知道吧,那可是齊國最著名的一位王上。”

“嗯,這個齊威王我知道,你繼續講。”

“齊威王上位以後大舉改革齊國上下,任用了鄒忌、田忌、孫臏等一位位人才,令齊國成為那時期最強大的霸主。我估計,齊威王應該是明白這種強大是維持不了多久的,所以就想趁著齊國還強大的時候搜刮天下的財寶,以圖東山再起。而且這上麵記載的沂山應該就是現在山東的那個沂山了。所以我才來問問是不是真的有這麼個墓,或者說是寫著玩的野史。”

講到這裏我才看向六叔,示意他已經結束了。

“這裏麵應該是個墓,還是個大墓!齊威王是個很出名的人物,我曾經專門補習過很多墓葬的資料,但的確沒聽說過有誰找到過齊威王的墓。而且就算這是野史,恐怕也絕非空穴來風。”六叔條理清晰的分析著。

聽完我一想也是這麼個事,讚成的點點頭,然後,想了一聲。

“六叔,你心裏麵琢磨啥我可是門兒清呢,就問你,這次帶不帶我?”

“不帶。”六叔想也沒想的道。

“六叔,你咋能這麼絕情哩,真逼我放大招咯?”

“不行就是不行,你年紀還小,鍛煉幾年再說。”六叔擺擺手,擺了個葛優癱的造型。

“那好咯,這竹簡可是我家的,我要拿走了,我爸還挺喜歡這些老玩意兒的,行不行呐六叔?”我一臉邪笑的看了看六叔。

六叔頓時額頭上布滿黑線,滿臉遇人不淑的幽怨,倆人大眼瞪小眼了有半天,

“你個小赤佬,蒜你狠......你要去,那就去吧。”

晚上,六叔帶著我去了金州大酒店,那是金陵唯一的一家五星級高級酒店。這館子下的規格可真高哩,我不禁咂舌。

華貴的水晶吊燈下,紅色的地毯摻雜著金線,便是勾勒出一幅精美的圖案,能出入這座酒店的人都來頭不小。

在包間裏還站著幾位,有兩個人我認得,是阿龍和大成,兩個人既是六叔的手下也是兄弟,都是三十歲不到,不過比起六叔四十多歲的大叔來則是小得多了。我心裏一直都很清楚六叔既然能認比他小那麼多的兩個人當兄弟,必是有什麼過人之處。

還有一個年輕人外加一個女孩,不過我並不認識,男的身材中碩高挑,一雙丹鳳眼炯炯有神的正看著我,T恤裏麵結結實實的滿是肌肉,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年輕人旁邊的女孩看著比他小,可能是他妹妹吧,身上一襲到小腿處的米色連衣裙,寬大的荷葉袖顯得頗為放鬆。黑色的秀發披散,半掩著雪白的脖頸,俏臉粉嫩紅裏透白,黛眉彎彎眸蘊靈氣,愈發顯得青春蓬勃有活力。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在一眨不眨的盯著我看,看得我....有些喉嚨發緊。

見我也在看她,女孩就衝著我笑了笑,露出好看的小酒窩來,亮晶晶的小虎牙看起來俏皮而慧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