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坐就是老半天,拉家常。“今天又去麵廠幹活了?”楊雨鳳問。

“去了”大娘說。

“你們這一月工資給多少?”

“2000。”

“喲,這在安昌還不錯喲,作為一個打工的。”

“她升了車間的組長了。”大爺插話道。

“喲,那工資漲了嗎?不用怎麼幹活了吧?”

“哎!哪有啊!漲了50塊錢,活還跟以前一樣。”大娘總是那麼老實巴交,有一說一,從不誇張。

大爺也總是笑嗬嗬,雖然不幹活,常年靠大娘養著,但他生性悠然自得的性格也樂的自在,常常手裏抱個錄音機聽歌兒,轉悠到楊雨鳳的院子,就嘮兩句家常,楊雨鳳每次問吃飯了沒,大爺的回答總是“吃了”。大爺大娘特別節儉,常常連著好多天都是稀粥餾饅頭。有的時候楊雨鳳一家回老家過年或者有事舉家外出,場子裏的塊煤和麵煤都由兩位老夫妻給看著,當然,他們不能外出太多天,畢竟兩位老夫妻也老了,有些情況是看不住的。這兩位老夫妻女的年方五十多歲,男的六十多歲,有一兒一女,兒子遠在鄰省定居,女兒和女婿遠去了大連謀生,大約一兩年後回到了老家。兩位老人和楊雨鳳就像自家姊妹一樣親近,整個新明村的人都看在眼裏。

夏國生在新明村的房子是租的,煤場的地皮也是租的,一年的房租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租給他們房子的房東是一個六十出頭的老頭兒,在夏國生他們來到安昌的第三個年頭從交警大隊退休的,姓董,夏憶一直稱呼他董大爺,董大爺經常給煤場幫忙,夏國生一家遇到什麼難事了,董大爺總會出頭幫忙,使這樣一個外地人家庭不至於受到欺負,有一次,夏國生在開鏟車卸煤,新明村的書記康書記說夏國生家的煤汙染了牆,這牆是村裏統一塗上去的白色,夏國生說我們沒挨住。

然後康書記生氣地說:“不把煤鏟走,我們就把你的煤拉走!”

夏國生當然不讓,手拿一塊煤砸在了康書記頭上,康書記隨手摸起一塊石頭,也衝著夏國生頭上砸過來,頓時鮮血直流,兩個人就這樣都進了醫院。晚上,康書記的家人和楊雨鳳吵了起來。

董大爺拚死一樣地和康書記的妻子吵了起來“誰敢在我門前鬧事!我怎麼了?居然在我門前鬧事?啊?”董大爺不是他的兒媳攔著,就衝了上去。慌亂中,董大爺的兒媳把手上的黃金戒指也甩掉了。董大爺常常轉悠到煤場看看這兒,看看那兒,不知怎麼的,有董大爺在,夏國生一家感覺到特別有安全感。

時光在慢慢推移,楊雨鳳經營著她的煤場,每天和煤炭打交道,裝煤、卸煤,滿手、滿臉甚至身上的皮膚上都會呲進來黑色的煤灰,到了晚上,楊雨鳳就燒一鍋熱水,擦擦身子,算是洗了一個澡。夏國生因為煤場事務太多,楊雨鳳一個人已經打理不過來了,需要他的幫忙而把大卡車賣掉了,專心專職回來經營起了煤場,這幾年跑大車已經不景氣了,再加上夏國生年齡一年年的大了,開車太消耗精力,最近一年裏,他開車經常打哈欠,體力不支了就回了煤場改行轉型了。由於夏國生跑了二十幾年的大車,都是以拉煤為主。所以對省內哪裏有煤場、哪裏的煤質比較好、煤的品種、熱量、那條線路最近最好走等等專業問題輕車熟路,他曾經的同事都是做這一行的,認識的人很多都是煤炭行業的,所以也不算是改行,最多算轉型。行業沒變,職業卻變了。有了夏國生的幫忙,煤場裏的活兒對於楊雨鳳來說就減輕了不少,隻是偶爾楊雨鳳幫著裝一下煤而已,煤場的運作問題都是夏國生在拿主意,因為他專業懂行有人脈,煤場運作的風生水起,像家裏有了頂梁柱一樣,生意經營的紅紅火火。夏國生的兒子把在部隊裏的工資都寄回了家裏,因為他說自己在部隊又用不著,家裏父母想買一台鏟車又一時拿不出錢來,他就把錢寄回來了,夏國生夫妻二人又買了一台小型的但是煤場用完全可以的鏟車,有了這台鏟車,,裝煤、卸煤就再也不用人力了,完全告別了人力時代,往日人力又貴又效率低下,一下午隻能卸下一卡車煤,現在一個小時就卸完了。夏國生把煤場重新平整了一下,把低窪處填平,突出來的地方鏟平,這樣,房前房後又多了很多地皮可以存放煤炭,把磅房上寫上煤場二字,路旁又立了招牌,把煤場周圍的雜草、碎石鏟走,拓展改變了一下煤場的空間,煤場就整個成了另一番景象,真是勞動人民智慧大呀!

夏憶還在學校裏繼續著她的學業,一切平平淡淡按部就班,她那個四川的小教官對象令她不省心。他們約定每天至少通話兩小時,那時還是年輕不懂事,從此,夏憶的同學見到她,都是戴著個耳機說話的樣子,操場上,宿舍裏。如若哪天沒有通話,夏憶肯定要大發雷霆了。他那個教官對象生性軟弱,言聽計從,但後來過了好多年以後,夏憶才知道,他那個教官對象還暗暗在他們家鄉相親來著。那時,夏憶覺得找教官當男朋友是一件拉低她身份的事情,她自己也很矛盾,一方麵,她看不上她的教官男朋友,一方麵又覺得她的教官男朋友可以給他物質上的幫助,使她大學幾年可以和別人一樣吃喝玩樂,並且她總是被她那教官男朋友的某些特質吸引著。不過總而言之,她對她那教官男朋友不喜歡大過喜歡,夏憶就在這矛盾之中度過了四年!夏憶了解到同校的一個專科的女生也在和教官談戀愛,於是,她們還做了一段時間的朋友,在社交軟件上有聯係。

夏憶每年寒暑假都會回到安昌,這小鎮上的風光民俗總是會把她拉回到安然的,愜意的時光。那時,夏天,夏憶就穿著涼鞋或涼拖,穿著裙子,跟媽媽坐在磅房前的小凳子上和來拉煤的男人們、董大爺還有房前的老兩口一起聊天,有時,她早上早早起來,換上運動服去跑步,沿著那條彎曲的小路,小路伸向東南,她就愜意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享受著這老天給的恩賜,周圍樹木翠綠,天空澄澈,白雲悠悠地飄在天空中,清冽的空氣襲來,在心頭就蕩開了,這裏地勢較高,清晨的安昌盡在眼底了,作為一個外地人,悠然的生活使她慢慢地愛上了這裏,他們全家人也一樣,漸漸地和這裏當地的人有了交情,漸漸地愛上了這裏認識了許許多多有情、有趣、有感動的人,也慢慢地愛上了這裏。

煤場在夏國生和楊雨鳳的手裏變得蒸蒸日上,夏憶也上到了大三,夏星也當了四年兵了,夏國生他們在新明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開始還是把煤賣給散戶或者三輪車,第二年曾經來過一些東北人,都是些年輕的小後生,在外麵混慣了,一進煤場,連拿帶搶,煤場開到第三年的時候,夏國生從康城找來了一批煤販子,他們是夏國生在康城趙順村卸煤時認識的,這一個村子裏的人百分之八十都是賣煤的,如今,夏國生把他們集合到了安昌。他們趙順村幾乎家家都有賣煤的農用車,車上寫著kama。楊雨鳳又從董大爺兒媳那裏租來了一間大南房子,裏麵生了一個爐子,擺了七八張單人床,就是煤販子們的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