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實習禦醫﹐卓沁棠是一個實習祭司﹐兩人因為職務的關係經常會碰麵﹐和年紀相仿的景帝鬧著玩﹐用著『你』和『我』的稱呼﹐而非現在拘謹的『皇上』和『臣』。
「怎麽了?櫂。」卓沁棠打量著出神的南宮櫂﹐腹部陡地一揪﹐他不禁呻吟。「哼。」
南宮櫂被驚醒﹐暗責自己還有時間發楞。他吩咐著同樣焦急的李淮。「待會兒按住皇上﹐別讓他亂動﹐這會有些疼。」
卓沁棠微挑眉﹐他最怕疼了。對方朝他頜首。「請皇上忍耐。」
為了孩兒﹐他忍了。卓沁棠點頭﹐咬緊了牙關﹐對方很快將針袋取出﹐輕輕在他腹部和大腿之間的穴位施針。
一股酸痛的感覺湧上﹐卓沁棠難受地擰眉﹐隨即湧上的是微微的刺痛。這股刺痛感越來越強﹐他輕喘著氣﹐強忍的呻吟逸出﹐但在他的壓抑之下﹐隻成了輕輕的低吟。
驀地﹐一股毫無預警的劇痛襲來﹐像是有人在他腹中狠狠一絞﹐他強自壓抑的低吟陡地變成尖叫。
南宮櫂擰眉﹐手上並未停下﹐施針到這個階段不能再遲疑﹐手上的銀針紮下。
「啊——」一聲慘厲的痛呼逸出﹐卓沁棠痛得雙目欲裂﹐緊揪著身側的錦被。
「皇上﹐請忍耐呀。」李淮被他嚇得手也顫抖。
南宮櫂沒有多加理會﹐神色變得凝重。如果他手上的力道稍有閃失﹐這扶胎不成反而會讓皇上滑胎。
突然間﹐他手中的銀針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麽似的﹐劍眉不禁微揚﹐他再次施針紮下。
「啊……」第二聲慘呼變成了無力的痛吟﹐卓沁棠扯緊錦被的手鬆開﹐幾乎痛得昏死過去﹐張大口吸氣。
南宮櫂輕捂著對方的腹部確認了胎位正確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皇上﹐得了。」
卓沁棠虛弱無力地抬眸瞧向他﹐卻感覺著雙腿間似乎流出些許溫熱黏濕之物。他一驚﹐南宮櫂已經垂首俯視﹐拿著一塊淨布探入他雙腿間﹐輕輕為他拭去那陣黏濕。
「不礙事的。動了胎氣滲出一些血絲﹐隻要皇上這七日安心休養在榻﹐就可以保住腹中龍子。」南宮櫂把染上血跡的淨布藏去身後﹐李淮機靈地接過處理。
「七……日?」卓沁棠驚惶之心漸消﹐卻又為這七日之期感到為難。
七日安心休養在榻﹐他豈不是不能上早朝﹑不能議事?不能做好皇上該有的職務?「我……」
他話未說完﹐南宮櫂頎長的身軀已經壓了上來。他微瞠目﹐對方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將他平放在軟榻上﹐然後瞪著他。「你如果再出事的話﹐我就不來了。」
櫂生氣了。他總是讓身邊的人難過也生氣。「對……對不起。」
他虛弱的樣子讓南宮櫂無法生氣起來。拿過淨布為他拭去額頭的汗珠﹐南宮櫂的態度放軟了。「就算你想為他守護這一切﹐你也得為自己著想一下。要是他回來了﹐發現你不在﹐他會很難過。」
卓沁棠乖乖地點頭。那個『他』是定曦。就算天下人全以為定曦不在了﹐還有櫂這個摯友會陪著他相信﹐定曦總有一日會回來。「我……明白了。」
他不僅要為定曦守著江山﹐也要為定曦守住定曦在乎的一切﹐包括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還有啊﹐你就別老是用該死的束腹帶﹐裏麵住著的兩個孩子哪有空間成長啊?」南宮櫂又訓斥他﹐反正李淮不在﹐他可以盡情訓斥。
「嗯。」卓沁棠頜首﹐忽然發現自己遺漏一個重點。「兩﹑兩個孩子?」
「對呀。」南宮櫂也是剛才發現的﹐看著吃力要撫著自己肚子的卓沁棠﹐不禁笑罵。「真是一個遲鈍的笨蛋娘親。」
卓沁棠的眸底盈滿淚光﹐剛才椎心的痛楚似乎變得不怎麽樣了。他好高興﹐原來自己竟然為定曦同時孕育了兩個孩子。
難怪他的腹部會比一般三個月的孕夫來得大。他不禁笑得淚水滑落。
南宮櫂很自然地想為他拭淚﹐但是身後傳來李淮的腳步聲﹐他頓時僵直了身子﹐斂回笑鬧的臉色﹐恭謹地站起。「既然如此﹐請皇上保重身體﹐臣告退了。」
卓沁棠微愕地看著倏然恭謹的他﹐一股難過緩緩漫開。他無力再說話﹐隻得輕輕頜首。
李淮送著南宮櫂出去﹐躺在床上的卓沁棠撫著隆起的腹部﹐輕輕合上眼睛。
他知道的。一旦登上了這個位子﹐他就無法變回以前的卓沁棠。但﹐他不後悔﹐為了定曦他絕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