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引九宵伏龍起(1 / 1)

〈十〉

臨近村落,漸漸聽到一段段美妙的歌聲和歡呼聲。穿過一片小樹林,走進村子,看到鄉間公路旁搭起了一座簡陋的舞台,皎潔的月光透過茂密的椰林,將歡呼的人群覆上了一層水銀色。人們按照男女性別以公路為界區分開來,女子多穿莎麗,身下墊著從路旁芭蕉樹上折下的樹葉;男子多穿蒙杜(兩米左右的花布,圍在身上,當地男子的傳統服裝),挽至膝部,三五成群席地而坐;孩子們在人群中鑽來鑽去,不亦樂乎。

當我們走到的時候,晚會已是高潮,大家群情湧動,打著節拍,與歌者同歌,與舞者同舞,一片歡快的海洋。蓮蓮也情不自禁,跟著高唱起來。

我不懂他們的語言,不清楚他們在唱什麼,但我知道他們是快樂的。印度人酷愛音樂,他們在意的並不是音樂本身,而是音樂帶來的歡樂。我看到很多人衣衫襤褸,大多赤腳,村子裏的房屋也多是破敗不堪,可是他們卻仿佛並不在意,或者說已經忘記了這些現實中的困苦,在這個夏季安靜的夜晚,在這個簡陋的廣場上,他們放開胸懷,大聲地歌唱著。也許這就是印度人,默默生活在這個南亞次大陸的一角,困苦並快樂著。

晚上九時的時候,晚會已經到了尾聲,人群漸漸散去。這個時間段,正是印度人的晚飯時間。蓮蓮意猶未盡的回到我的身邊。在這個小村裏沒有旅館,我們兩個人站在路邊,等待著,希冀能等到一輛前往孟買或者附近小鎮的車。

晚風吹過椰林,寬闊的葉子緩緩擺動,仿佛在低鳴。廣場上的人已經不多了,幾堆人圍在一起,不時傳來一陣陣的笑聲。

當急促的槍聲第一次響起來的時候,我以為是幻覺。

廣場上忽然亂了起來,有人嚎叫,有人怒喝,有幾個人已經中槍倒地。槍聲不斷,尋聲望去,遠方的道路上有一隊人急促的跑來,隻能見來客頭上那不停向前移動的白頭巾,人數一百餘。我和蓮蓮立刻往來路上奔去,躲在了茂密的椰樹林裏。

村子裏的人已經反應過來,很快廣場兩側趴滿了村民,約五六十人,與白頭巾對射。槍聲混亂的響起來,劃破了這安靜的夜晚。

中國禁槍,印度卻不。不敢說每個印度家庭裏都會有一把槍,可是隻要稍有資金,印度人必然會買一把槍用來自衛防身用。印度雖然近幾年動亂不斷,但終歸還是和平時期,槍放在家裏更多的像是一把擺設,做做樣子。像今晚這般的槍戰,非常少見。

蓮蓮輕輕歎口氣道:“可能是宗教仇殺。”

我疑惑的看著她,她解釋道:“白頭巾的是穆斯林,村民們是印度教徒。”

我對印度宗教衝突這一方麵還是有所了解的。印度教是一種古老而寬容的宗教,在幾千年的曆程中它都與其他宗教和睦相處,包容並蓄,共同發展。但是到了現代,尤其在印度民族獨立運動中,由於英國殖民者的挑撥和各種政治利益的驅使,印度教也滋生出一種教派極端主義思潮,認為“印度是印度人的印度”,力圖在印度建立一個“印度教統治的國家”,鼓吹排他性和宗教狂熱,竭力排斥印度境內的各種異教徒,尤其是穆斯林。因此,印度教的這種極端主義思潮主要表現在印度教與其他宗教的鬥爭和衝突上,尤其是與伊斯蘭教的衝突上。在民族獨立運動期間,印度教徒與穆斯林之間的流血衝突就經常發生。印度獨立後,雖然大部分穆斯林已遷居巴基斯坦,但是印度國內仍留下五千多萬穆斯林,因此兩大教派的矛盾和衝突依然不斷。

我不禁黯然。

“烽火燃不息,征戰無已時。乃知兵者是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蓮蓮歎氣道:“處處的爭殺與動亂,不知到哪裏才能找到一片安寧。”她頓一頓,又道:“我若權勢在手……”她又想了想,卻沒有再說下去。

遙遙聽見白頭巾群裏有人高聲喊了一聲,穆斯林停止了發射,村民這邊也安靜下來。

蓮蓮解釋道:“穆斯林中有人喊了一聲槍神來了。看來這個槍神名頭不小,兩幫人馬竟然都停手了。”

我不禁凝神看去。隻見一個年輕人人從穆斯林群中慢慢穿過,月色雖亮,距離卻遠,看不清麵目,隻見中等身材,二旬年紀,昂然大踏步走到村民麵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