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第一日去得比另三位小姐遲,祖母吩咐我趕緊起身。母親堅持要送我出府,親眼看著我上轎才行。表姐扶著母親出來相送,祖母身體不好,讓蘭芝嬤嬤代她送我。
出了府,青煙白橋已經在轎旁等著了。我有四個得力的丫鬟,她們都是自幼就跟著伺候我。青煙沉穩持重,行事穩妥。白橋學過幾年功夫,雖算不上厲害,可若是兩三個尋常男子,也是能對付的。這深宮之中,就算我不主動害人,防人之心總還是該有的。紅鯉說話爽利,有應變之才。綠水看似純善可愛,實則聰明機智。不過此番太後宣召,我帶上兩個侍女已經足夠,再多,就要惹人閑話了。深思熟慮之後,我決定還是帶青煙和白橋進宮,宮中情況不明,她二人行事謹慎又不多話,比較合適。
母親見到她二人,不免又要吩咐幾句,總離不過是叫她們好好照顧我。又從手上退下一雙赤金手鐲,給了二人一人一支。二人恭敬接過,說定會盡心盡力伺候好我。蘭芝嬤嬤正在和來接我入宮的太監說話,我見她趁人不注意給了他一個很是精致的盒子,料想這定是祖母吩咐的。這個太監與當日來府宣太後懿旨的是同一人,叫德英,在太後身邊也算說得上話。
時候不早了,不好再耽誤,我讓表姐和蘭芝嬤嬤扶母親回府,就帶著青煙白橋上了轎。
柔軟奢華的軟轎載著我直到宮城,那是我今後餘生都要度過的地方。我有些迷惑起來,此番前途未卜,也不知我此後的人生會是怎樣。
我端坐轎中,閉目養神。青煙白橋坐在左右,由於一路有宮人在轎旁相隨,我們主仆三人並未說話交談。
待進過一處街市,轎子突然停了下來,隨即耳邊傳來哭叫的聲音。我睜開眼睛,看到身旁的青煙白橋也是麵含疑惑,似有不解。我對青煙使了一個眼神,青煙會意,輕輕地掀開轎中窗簾的一角,向外輕聲道:“德公公。”
德英回道:“青煙姑娘,可是有什麼吩咐?”
青煙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德英道:“剛才問明了緣由,是一對農家母子賣菜的攤子不小心倒了,見我們經過就說是我們打翻的,應該是場誤會,馬上就能處理好,也請青煙姑娘告訴沈小姐不必擔心。”
“德公公。”我出聲喚道,“既然是賣菜的農婦,菜攤都倒了,肯定心中焦急。你多給她些銀子,就當我們把菜買了,讓她帶著孩子回去。”
“沈小姐心地善良,奴才這就去辦。”然後就聽見德英離開的聲音。
我與青煙白橋依舊靜坐轎中,等德英回來。
良久,也沒聽見德英回來的聲音,我有些納悶,按說賠個銀子應當費不了多少事。這時外麵的哭叫聲更大了些,還夾雜著不少吵鬧之聲。我暗想難道是德英沒有把事情處理好?就算那對母子是為了訛錢,可今日我還要進宮去向太後請安,孰輕孰重,他還是應該拎得清的。我如果遲遲進不了宮,他自己也交不了差。
又隔了一會兒,外麵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沈小姐,奴才小安子,德公公讓奴才過來回稟小姐。”聲音雖然還有些狼狽,但聽起來是德英身邊的那個小太監。
不知什麼事能讓太後宮中的公公都為難起來,問道:“怎麼了?”
“事情好像有些難辦。奴才與德公公照小姐的吩咐給了那位農婦銀錢,可那婦人並不罷休,說我們不僅撞翻了攤子,還砸昏了她兒子。德公公以為那人是想訛銀子,想著還有要事在身,不便與人爭執,又給了那婦人銀子。哪曉得農婦把錢接下後更不依起來,說我們把人弄傷後就想一走了之,德公公想走,那婦人拉著不讓他離開,說我們仗勢欺人。她哭相淒慘,又抱著個昏迷不醒的男童,許多路人不明真相,以為當真是我們弄的。講道理又沒用,那農婦反正隻一個勁地哭,路人倒更加同情了。德公公沒有辦法,脫不了身,讓奴才趕緊過來告訴小姐,奴才瘦小,也是好不容易才擠出來。他們把路堵了,我們無法前行,不如奴才帶小姐先行回府,不然一會兒我們被百姓包圍就不好了。”
“讓我回府可是德公公的主意?”我問小安子。雖然前方有情況,可我更在意的卻是這個。
小安子焦急道;“這倒不是,德公公隻是讓奴才把前方情形告知,並未說別的。是奴才想的讓小姐回府,萬一被人包圍我們就走不了了。我們這邊帶了幾個護衛,可也堅持不了多久,況且護衛動手隻會把事情鬧大。奴才先把小姐送回侯府,再回宮中向太後稟明,太後一定不會怪罪的。等這裏事情平息,再讓德公公陪小姐進宮。”
看來外麵的情形確實緊急。青煙白橋都望著我,等著我拿主意。
我低頭沉思,思緒飛速轉動。外麵的吵鬧之聲越來越近,看樣子那些好心的路人確實把我當成了飛揚跋扈的世家小姐,要為那位可憐的苦主討回公道。德公公派來的小太監聲音越發焦急,讓我趕緊下令掉頭。青煙白橋很以為然,但沒有我的命令,所有人都不敢妄動。
這時我已打定主意,吩咐道:“把轎子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