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散了(3 / 3)

“最後怎麼處理的?”

“派出所的人調解唄,免得生出更大的事來,後來我爸匆匆趕回來了,見我爸回來了,死者的大舅子一把抓起孩子,拽著他妹妹走到我爸的車前,讓他妹妹抱著孩子躺在輪子前麵,說如果今天不給個交代,就讓她們母女兩個也別活了,小女孩被嚇得哭的撕心裂肺的。我爸連車門都沒鎖,直接帶著他們進屋解決事情。”

“還真賠了?”

“嗯,小孩的撫養費加上死者父母的贍養費按照每年十萬的標準,一次性賠付了二十年,也就是二百萬,當時就簽了協議,相關人都簽字按手印了,下午就把錢給清了。我媽挺開心的,倒不是因為不會有人再來鬧事了,而是我媽覺得那個小女孩生活應該有保證了,至少不用指望她舅舅和年邁的爺爺奶奶了。”

“我去……”

“第二天,我爸說可能要出事,因為這件事處理的太草率了。”

“這不挺好嗎,一家子活菩薩。”

“不是,因為協議中沒有約定好那筆錢是如何分配的,也就是明確老人、孩子和孩他媽各得多少,所以怕他們家為了這筆錢再生事,本來兒子就沒了,再因為這些錢鬧得家庭四分五裂的。”

“嘖嘖嘖,不會被你爸言中了吧?”

“對嘍,那家人後來鬧到了法院,我媽還去做了證人。”

“想一想我家發生的事情,意料之中。”我又掏出兩支煙,和郝泰各自點燃。

“這件事之後,還有讓你更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猜死也猜不出來的事情,包括你說的那些事情和我剛才說的那些事情,嗬嗬,和這個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

“不會是那家人又跑到你家要賠償吧?”

“是賠償,不過是另一個工人也為了得到一筆補償金,嘖嘖,跳樓了。”郝泰聳了聳肩,然後輕輕的吸著煙。

我目瞪口呆,有些茫然,隨口說:“這個世界都瘋了嗎?搞不定啊。”

“我也夠嗆能搞定的,有些時候我不知道我是真實的,還是這個世界是真實的,我的真實隻存在於你、我和櫻井愛佳組成的這個小世界裏。”

我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異常驚訝:“櫻井愛佳?”

雖然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但是郝泰似乎也沒有隱瞞的意思,說:“我的女友,網上認識的。”

我好奇的看著郝泰,說:“今天信息量太大了。你把這事藏得夠深的,快畢業了才讓我知道,不過現在網戀一點都不奇怪,也沒必要遮遮掩掩的。怎麼認識的?”

“就是我給你打電話求教炸醬麵怎麼做的那天認識的,當時論壇裏有個帖子,求炸醬麵做法,留下一個郵箱,雅虎的郵箱。於是我就打電話問你炸醬麵是怎麼做的,然後給她發了一封郵件。晚上的時候,她給我回複了,兩行字,第一行是日文,完全看不懂,第二行是中文,就那麼幾個字,謝謝你131號,好美味,桜井愛佳。”

“像日本女孩名字,日本人?”

“嗯,我當時以為是網名呢,因為郵件中有日文,我也猜想過有可能是日本人,確認她是日本女孩的時候,我特驚訝,特興奮你知道嗎?”

日本女孩,我確實很驚訝,我回答郝泰:“必須知道唄,你倆用中文交流?”

“對。她中文不是特別好,有時候要好久才回複我,最久的一次是一周才回複我,能把人急死!”

“她是學中文的?”

“不是,是服裝學部的造型學。”

“你手機裏有她的照片嗎?我看看長什麼樣。”

“真沒有,我都不知道長什麼樣子,隻知道個大概輪廓,高矮胖瘦、頭發長短這些,對了,過些天她會給我寄來照片,穿著她設計的衣服,她告訴我那件衣服已經設計了三年了。其實我也著急看她本人的樣子。”

“什麼衣服,能設計三年,我也算佩服到家了,郝泰,憑你的第六感,你覺得她會長什麼樣?。”

“不會特漂亮,但是會特別可愛吧。”郝泰說完後笑了笑,我發現男人也會笑的甜蜜。

“拭目以待,我想你應該是著急把她睡了吧?”

“想過這個問題,我和她還交流過這方麵的事情。”

“夠開放!果然是日本女人。直截了當交流這些?各種細節和場景嗎?”

郝泰聽到這裏,有點不開心了,說:“正經點,可以嗎?其實最開始我們隻是商量在哪裏見麵,她是滋賀縣的,那裏離大阪和京都比較近,我倆比較了一下,最終選擇在大阪見麵,然後我就開玩笑問她是否擔心被我睡了,她回複我要溫柔,因為她還沒有過,這麼直白的女人。”

“這不是很好嗎?兩張白紙,你怎麼不高興呢?多少男人都盼不到的事情。還是個日本妞。”

“我下不去手,對女人來說那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我告訴她我怕她承受不了這個過程,她居然回複:我不怕,你也要勇敢。當時把我逗笑了,最後我倆都妥協了,七年後再見麵。”

“七年!?”

“不是真的需要七年時間,隻是意味著時間會很久,我得過了心裏這道坎,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應該寒假就去打大阪了。”

郝泰掐滅剛才手中的那根煙,從我手中拿過煙盒,接著點燃另一支支煙,郝泰深吸一口,然後用力的呼出,呼出的煙帶著莫名的情緒。正在這個時候,到了宿舍樓斷電的時間,所有的房間漆黑一片,隨後傳來大家不滿的叫嚷聲和陣陣口哨,隻有路燈依舊顯得那麼安靜。

宿舍裏的同學已經有人拿著盆子去水房洗漱了。郝泰絲毫沒有結束的意思,繼續說著:”畢業後,我就得去我爸的公司上班,和他的圈子裏的人打交道,這些人就是所謂的金字塔頂尖的人,其中一些人不保護金字塔底部的人,反而算計坑害底部這些人,看不起底部的這些人,沒有底部的根基,哪裏有他們這些塔尖?你知道我和他們其中有些人在一起的時候有多麼的難為情嗎?用你們北京話說那叫臊得慌,但是我以後必須和他們打成一片。受他們影響我偶爾會想以我的家境還搞不定一個日本普通人家的女孩嗎,我居然這樣來找自信,你說,愛佳知道我有這種想法會怎樣?是不是失望至極?”

郝泰今天說了太多,雖然有些事情我有點不能理解,但郝泰已經對我推心置腹了。“今天你算是掏了心窩了。你真的愛上一個人了,我能保證這是真的。”

“越是真的,越容不得這種想法存在。”

“果然愛的純度夠高。”

次日清晨,窗外傳來了兩三個人急促的叫喊聲,他們的隻言片語告訴我有人墜樓,我起身走到陽台上,睡眼惺忪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探身望去,事發地點就在我住的這棟宿舍樓的最頂端,我猜想是從樓內走廊盡頭的窗戶上跳下去的。我看到了樓管的身影閃了出來,他攤開雙手,無奈的搖著頭,對其他人說著什麼,距離樓管不遠處的地方散落著一隻拖鞋,我的反應是自殺,隨後想著這個人自殺的原因,這幾棟樓,基本上都是畢業生,難不成是因為還沒有找到工作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這個可能性不大。失戀?這個有可能,去年畢業季發生過因愛而亡的事情,因為某個男生不想要那個即將成為過去的女孩,結果被那個女孩幾刀捅下去後,男生變成了過去,女孩的人生也更改了軌跡,我想這個女孩是在用別人的錯誤和愚蠢來嫁禍自己。說不準今年會出現為情自殺的,大學裏的戀情中要數純愛最多,所謂純愛也就是不受任何環境和客觀因素影響在男女之間產生的愛情,很多人都有過。就是這種最原始、最純的愛情存在居然被很多人稱為不現實,通常要用眼角的淚和心與神的傷把人們從不現實催化到現實,甚至用生命去祭祀。也就是說很多人的現實就是由痛苦、煎熬,甚至死亡來組成,我是不是也會這樣呢?這算是什麼狗屁的現實。

想著這些問題,我挪著還未完全清醒的步子下樓,向墜樓的地點走去。離事發地越近,卻越不敢靠近,我在距離他們大約幾米遠的地方站住腳,努力區分著地上的這個人與郝泰的不同之處,努力在相同的牛仔褲、短袖和發型中找出不同,以證明這不是郝泰。第一遍找不到,那麼再來第二遍,好吧,那就第三遍,我依舊無法找出。我盡量讓大腦保持空白的狀態,刻意的把大腦中與郝泰相關的一切東西都徹底的抹去,完全進入了另一個無存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