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帝王生活,他無比寂寞。皇位,並沒有想象中那樣,給他以快慰。每每他閉上眼,腦中都會有她絕望的表情,無限的放大。
所以他才會寢食難安!才會年愈四十就身子骨已經不成模樣!
“你願意?”很顯然,蘇貴妃並不相信他的鬼話連篇,“如果你真的願意,那麼告訴我,二十年前,在我還愛著你的時候,在我為你生下我們的孩兒的時候,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你怪我薄情,但你可想過我的感受?”
蘇貴妃邁著蓮步,向他步步逼近,那聲音,聲嘶力竭、卻又悲愴無比。
“我傻傻的等你回頭,希望你能看在你我夫妻一場和孩兒的麵上收手,可你呢?你又做了些什麼?”
“你滅我國,屠我百姓,殺我臣民,逼死我父皇,讓我兄弟姐妹皆枉死,還讓我和孩兒生生分離,將我囚禁在這方寸之地,你,問過我的感受嗎?”
“我有什麼理由不恨你,我有什麼理由原諒你,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說到最後,蘇貴妃已然泣不成聲。
“華兒,我對不起你——”
秦淮遙語結,他,確實,沒有什麼可以博得他原諒的地方。
“那,你為何要來?”既然不是與他冰釋前嫌,又為何給他希望?
蘇貴妃深吸一口氣,平息自己澎湃的心情,“我隻是希望你能夠不要一錯再錯,認清現實,莫要冤枉忠良。”
“你是為洛長安來求情的?”秦淮遙上前一步,揪住她的衣領。
很好。二十年來也不見她同自己說過一句話,今天為著這麼個人,竟然能讓她暫時放下仇恨,屈尊降貴來他麵前了?
他洛長安何德何能?
“你想太多了!”蘇貴妃也不掙紮,任由他大力捏著自己的衣領,“我何時幹預過朝政之事?”
“那你為什麼要來?”
嫉妒,會使一個人的麵目可憎,而他,現在就燃燒在嫉妒之中。這個詞語,並不是女人的專利。
“我已經說過了!”
蘇貴妃硬氣,他早已有所領略,當下也不再準備同她爭辯,鬆開手來,氣的通紅的眸死死的盯著她。
“朕警告你,蘇灼華,你怎麼鬧都可以,朕都可以依著你。甚至,可以永遠的等著你,但你,千萬不要喜歡上別人。不然,朕會讓他死的很難看。朕,說到做到!”
“瘋子!”
蘇貴妃言罷,大步跨出了禦書房。
“蘇灼華,你夠狠!”
蘇貴妃的突然來訪耗幹了秦淮遙的所有精氣神,哪還有什麼氣力去追究責任,咳血了半日,突然間昏了過去,讓本就不太平的京城更鬧哄哄的了。待他稍微能起身些,已是兩三日後的事了。
兩三日足夠幹許多事。七皇子年紀小,傷口並無大礙;禦史大夫陳碧雲倒是沒那麼幸運,射中胸口的長箭要了他的命;六皇子那邊已經商量好了應對之策,全推到了死去的地方官親屬的身上;而牢獄中的史進,收到風聲也覺得有些不妙,暗暗的謀劃後路了。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就等秦淮遙複朝,各路人馬,便可一擁而上了。
大病初愈的秦淮遙臉色蒼白,實則是強撐著複朝的,案子進行到這步,在未審理前就遭到光明正大的伏殺,此事非同小可,非得他親自出麵鎮壓不可。
隻見他縮在寬鬆的明黃龍袍下,一張老臉蠟黃,半個身子借力倚在純金打造的龍椅之中,還得在後麵墊上幾床棉被才不硌的自己生疼。每說幾顆字就得停下來咳上好一陣子,半個多時辰過去了,強靠身旁公公的一盞參茶吊著,卻依舊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罷了。”這當口也顧不得什麼天家顏麵,隻要事處理的穩妥就行,座上的九五至尊吃力地擺擺手,“眾愛卿且說,朕聽著便是了。”
“啟稟皇上——”首先出來的必然是禦史台的人,他們的大人被人青天白日的射殺於自家門口,這口氣,怎讓他們咽的下去?此事若不徹查,估計沒個幾日,所有言官都得被暗殺於家中了。
“三日前,禦史台禦史大夫陳大人被射殺致死於自家門口,整個禦史台中人人心惶惶,唯恐下一個被射殺的就是自己。皇上明鑒,禦史台自古至今,幹的,都是常人不敢幹的事;說的,都是常人不敢說的話。臣等不怕死,但怕死而無價。微臣鬥膽,向皇上討個說法,還請皇上重視,莫要讓我等同在禦史台當差的心寒!”
聽得殿中人一番言語,秦淮遙一陣頭疼,他就知道,這堆個諫官不是些省油的燈。一張口便是這種棘手的事。
揉揉額頭,抿了口茶,這才緩緩開口來。
“此事朕也知曉,當日在場的還有七皇子。”
“老七,你可有何看法?”
因為是出了朝廷命官人命後的首次複朝,大多數人無故都不得缺席,因此在家養傷的七皇子也不顧得自身的傷口,自府中趕來。
聽得父皇叫他,七皇子自隊列中出來,掀袍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