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遙在窗前站了許久，也不見有人來，不由得招手示意一旁候著的公公過來，“皇貴妃今個怎麼還沒過來？是身體不舒服還是——”
公公自皇上跟前伺候了許多年，知道這皇宮裏皇上最緊張的便是這位皇貴妃娘娘，對她的消息自是打聽的清清楚楚，聽得皇上開口問，彎下腰來，“回皇上的話，皇貴妃似是被人攔著了。”
“被誰攔著了？是誰這麼大膽！”秦淮遙一聽就來了氣，昭華公主好不容易同他的關係有些緩和，是誰這麼不開眼，在這當口找麻煩？若是她生氣，不再來了可如何是好？
“皇上您別氣。”公公見他動了怒，連忙上前替他順氣，“據說是丞相帶著一幹大臣來請命。”
“請命？請什麼命？最近不是挺安生的嗎？他們又想搞什麼幺蛾子？”
“這個奴才就不知了。”公公很是時候的閉了嘴，在皇上麵前機靈是要機靈的恰到好處，知道的太多，會讓主子不喜的。
“就他們管的多！整天瞎操心！”秦淮遙抱怨著，自外麵跑進來個小太監，貓著腰，“啟稟皇上，皇貴妃娘娘到了。”
“華兒到了？快讓她進來。”秦淮遙聽得自己心心念的人兒來了，立馬將不快拋卻腦後，整了整衣衫，歡卻的迎了上去。
“華兒——”
一身貴妃牡丹服的人在明月姑姑的攙扶下提著裙擺跨進了養心殿，不著痕跡的避過他的攙扶，隔著五步開外行了禮，朱唇輕啟，“今日裏要臣妾代閱的奏折何在？”
見她照例的公事公辦，秦淮遙的心裏不免有些失落，但他相信，總有一天，她不會再像現如今這般對他無限疏離。畢竟，在幾個月前，她不是還連話都不願同他說上一句嗎？
他堅信她會變的，他願意等。
不再勉強她與自己親近，怕逼得緊了適得其反，客客氣氣的叫公公領著她去了，自己則在不遠處的椅子上閑閑躺著，順便偷看一板一眼處理國事的她。
半柱香時間過去，她依舊在那坐著，一動也不動，時而蹙眉，時而微笑。
真是個極其聰慧的女子。
秦淮遙看見她半麵側影美如畫，不由在心下遐想，若是當初，自己沒走出那一步會如何？
蘇皇那般寵她，說不定會把皇位傳與她。那樣，他也會現在這般，躺在斜椅上，看著她認認真真的伏案批奏折。到將來，他們還會有很多兒女，都是她和他的兒女，在他們百年之後，他們的兒女之一會繼位……
多麼美好的事！
這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皇上——皇上——”
座上的蘇貴妃一連叫了他數聲，也不見他答應，隻好起身來去他麵前。
眼前的光被一片綢緞遮住，秦淮遙回神，這才發現麵前站定了一個人。
“華兒？”
他有些被驚到了，任誰正在腦海中構想一個人的事，那人卻突然站定在眼前，他都會被驚嚇到的。
秦淮遙覺得自己像做壞事被抓包一樣，惶恐的抬頭。
“臣妾問您，這些奏折該如何處理？”
“什麼奏折？”秦淮遙懶得接，“你看著辦就是了。”
“皇上可是折煞臣妾了。”蘇貴妃扯出個笑來，卻讓他覺得莫名難受，“立太子的事，那是臣妾能做的了主的？”
“立太子？”秦淮遙猛的直起身來，瞳孔一縮，難怪聰明如她還有來征求他的意見。
隔了半響，他垂下眸，像個孩童般，“朕不想立太子。”
蘇貴妃居高臨下的瞧著他，這個毀了她一生，給過她甜蜜也給過她絕望的男人，如今不過四十來歲年紀，卻蒼老的如同一個老叟。
他鬢角的發已全白，瘦的像一把骨架，經不起一點折騰。二十年前，他還是那般的意氣風發。
歲月，還真是個無情至極的東西呢。她原本以為，像他這般的人，會神氣一輩子，讓她憎恨一輩子。
哪想，她還沒倒，他卻有些燈盡油枯的架勢。
心下莫名酸起來，她將頭別過去些，好讓自己別把他的窘境盡收眼底。
“皇上不考慮將三皇子或者七皇子立為太子嗎？”
“你希望是誰？”意外的，剛才還在抗拒這件事的秦淮遙，此刻卻開口主動詢問她的意見了。
“臣妾無異議。”她低眉順眼的答到，仿佛這世間一切都與她無關，事實上，是真的與她無關，“三皇子和七皇子都是賢妃所出，想來太子之位給誰，都是一樣的。”
她本是出自一番公平言論，聽在秦淮遙耳中卻是變了味，“要是我們的女兒還在，朕一定會把皇位傳與她。”
蘇貴妃聞言心中一滯，洛姬——
繼而苦澀一笑，“皇上這又是何苦呢？”
秦淮遙不知她心中所想，還以為她是在責怪自己當年心狠，才逼得她不得不將女兒送走，至今還未尋回，也輕歎一聲，“華兒你說的對，朕，也不知道為什麼。”
“朕終究，虧欠你們母女太多。”
“那淑妃和六皇子呢？”沒由來的，她問出這麼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