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殺戮,不是戰場上的刀光劍影,而是在不過方寸的宴席間,唇槍舌戰,不過短短幾個來回,就能將對方戾氣磨去。不需要一滴血液的犧牲,高低上下在言語中盡數顯現,赤裸裸的攤開在眾人麵前。接下來的主食,就看你是在勝利的那一方驕傲的拿起筷子,還是垂頭敗落和著你的屈辱咽下。
很顯然,白慕歌與秦淮遙,都不是這兩種的其中之一。
兵家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他二人自少年時期便相識,又住與同一宅院,愛慕著同一個女人,如今又因為那個女人的後代而牽絆在一起,想要陌生都難。
一番較量之下,秦淮遙咄咄逼人,看似客氣卻又釋放出無限威壓;白慕歌風度翩翩又不失其鋒芒。連坐在下麵的一幹人都不由在手心捏了一把汗,這兩位,似乎不相伯仲。
三皇子並不明白父皇為何要針對這位姓白的公子,他也不想知道其中緣由。對他來說,隻要父皇厭惡白慕歌,這就足夠了。
天子之怒,燒的越旺越好,最好連白洛姬也一並嫌棄了。
也不知這般對話進行了多久,上席的九五之尊才有了停下來的意思,頗為大氣的一揮袖,轉身在龍椅上坐了,點評道:“江南白公子,果然名不虛傳!”
“多謝皇上誇獎!”
一身白衣的白慕歌也就應了下來,毫無自謙的意思,掀了衣袍,大大方方的席地坐在與聖尊公主一並齊的位置。
瞧著他坐下了,軒媛這才悄悄捏了他衣角,偷偷道,“我還以為你們要吵起來了。”
白慕歌滿不在乎的笑了笑,“這怎麼能呢?畢竟是在宮宴上,麵子多多少少還是要給予他的。”
看來是她多慮了,還總怕他在那人手下吃了虧,方才還緊捏了一把汗。
軒媛端坐好,暗自在心裏琢磨該如何和上麵的人開口提她與師傅的事。畢竟這宴會,她也沒有關心的由頭。
軒媛自以為動作幅度微小,不會被任何人察覺,哪知這世上,還真有人無聊到將心思全放在了她身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這個人就是看她怎麼著都不順眼的三皇子。
三皇子舉杯,有一搭沒一搭喝著麵前美酒,眼睛卻目不轉睛的盯著對麵的聖尊公主,這兩人,確實好像有點貓膩啊!
玩味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轉,一個壞主意頓時冒上心頭。
勾起一抹邪笑,哪知這會兒白慕歌恰好抬頭,四目相對,三皇子隻覺背後升起一陣冷風,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這,是殺氣?
對麵的男子眼眸冰冷,讓他失去了與之對視的勇氣,不自在的底下了頭,一瞬間,氣勢就比對方弱了一大截。
待到反應過來,覺得丟了臉麵再抬頭時,那人已經恢複如常,端著斯文的模樣,坐的筆直。
三皇子頓時有一種被人戲耍了的惱怒,這般怒火衝擊著他的五髒六腑,叫他難以容忍。
正逢一般舞姬獻舞下去,三皇子趁機舉杯站起來,向上座的人敬酒。
“又是一年新歲,未得幾天閑。今夜就請父皇萬緒千頭拋一邊,與眾臣同念念。兒臣敬父皇一杯。”
三皇子還真是愛極了尊貴的絳紫色,這入京已快到第二個年頭,除了紫色蟒袍,她就不曾見他穿過其他服飾。
可坐上皇上顯然並不是很想搭理他,草草舉了杯便作罷,弄得三皇子好不尷尬。
他如何又會放棄這見縫插針的機會?端著麵上僵硬的笑容,厚著臉皮接著道,“聽說南蠻那邊有意與我朝結親,對方的是一位適婚的皇子,不知父皇有何打算?”
南蠻本算是秦淮遙白手起家的老巢,可因為中間隔著江南,鞭長莫及,早已脫離他統治多年。正逢新年,提起這當口事,秦淮遙哪能高興的起來。
不悅的隨口道,“此事等南蠻使者到了再議也不遲。”
“兒臣知道父皇宅心仁厚,舍不得眾姐妹去那荒蠻之地受苦,如此般,就由兒臣來替父皇出出主意,做這個惡人如何?”
見被婉拒,三皇子倒也不氣餒,厚著臉皮裝無視人,硬是強把此事放在了台麵上。
秦淮遙心中不滿更甚,但畢竟是新年,也懶得同他計較,便示意他說下去了。
“兒臣現有一位皇姐,兩位皇妹。五公主生母淑妃雖不像話,但罪不及子女,讓她去和親,與情理麵上都說不通;七公主是德妃娘娘的獨女,年紀又小,恐怕照顧不來自己;眼下合適的,看來也隻有兒臣的這位皇姐了,年方二十又一,尚未婚配。兒臣雖知母妃與皇姐才重逢不久,分開難免有些不舍,但為了這江山社稷,還請母妃多多思慮,日後還有兒臣長孝於母妃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