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子也是從街口的一個玻璃門裏走出來,但是這個玻璃門不是關著的,門口也沒有那種花花綠綠的標示牌,女子打扮得也不算妖冶,沒有穿外套,上身隻穿一件大紅色的高領毛衣;下頭是一件灰色的呢裙,長得不算漂亮,胸前的兩個東西卻高得嚇人,從玻璃門前的台階上邁下來時猛得顫了一下,就像兩架擺動的小秋千,隨時有掉下來的可能。長來本能地停住了腳步,女子上前來問,大哥,你會糊爐子嗎?長來問,什麼爐子?女子比劃著說,就是燒煤取暖的那種。長來當然會糊,每年冷的時候長來都會把自己家的爐子糊一糊,新糊的爐子爐火旺省煤,在外麵幹活的時候,長來還記掛著王希香是否在點爐子前把爐子重新糊一下。女子比劃時胸前的兩個東西也在抖動,晃得長來有些眩暈,長來想說自己不會糊,但話還沒有出口,女子就不由分說地扯住他的胳膊說,大哥,一看就是個心靈手巧的人,這樣的人不會糊爐子,還有誰會?長來還有些猶豫,把自己的胳膊掙脫著往回拉了拉,沒想到這女子拽得很緊,一邊還搖晃著,大哥,你就幫幫忙吧,不會讓你白糊的,我會付錢的。擺動中女子胸前的那兩坨東西貼近了長來,長來立刻就感受到一種溫軟的氣息,這使他有了一種瞬間的迷醉,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糊爐子就是在爐膛裏糊上新的泥巴,這雖然是一件不需要多少體力的活兒,但也有一定的技巧在裏麵。選用的泥巴要有講究,最好是那種黏土,和泥的時候還要加點鹽,通往煙筒的攔火部分是技術含量最高的,高了不行矮了也不行。長來幹這活是熟門熟路,下手很利落,那女子在旁邊幫襯著不時地問這問那,還不斷地發出對長來的讚歎聲,長來第一次感覺自己還是這麼淵博的一個人,手上的活兒就更加輕鬆了。
爐子糊完以後,女子非常滿意,用手指摁了摁新糊的爐膛說,都說慢工出細活,想不到,在大哥手上快工也出細活。長來說,馬馬虎虎吧!隻要你不嫌就行。女子說,大哥這是說得哪裏話。一邊說著一邊給長來端來一盆溫水,叫長來洗手上臂上的泥巴。一盆水洗黑了,女子倒掉,又端來一盆。
長來把手洗完了,女子遞給他一塊散發著濃濃脂粉香味的毛巾。長來有些不知所措地接過毛巾,卻沒有認真地擦,隻是用毛巾在自己手背和手臂上沾了沾。女子在旁邊似乎是有些不忍,抓過毛巾拽過長來粗糲的大手使勁擦了起來,一邊還說,冬天,擦不幹淨會手冷的。隔著毛巾,長來能感覺到女子的手很軟,好像沒有一點骨頭一樣。它和王希香的手絕對不是一樣的。長來這樣想,這雙手顯然隻屬於年輕女人的。
長來穿上外套準備拿錢,女子卻似乎忘了付錢的事,裏裏外外地開始拾掇屋子。屋裏很亂,像剛搬來不久的樣子。長來幾次想張嘴,發現女子在認真地忙自己的事情根本就不朝他這邊看。長來歎了口氣,在門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女子這才說,大哥,我今天早上才搬來,實在沒錢,過兩天吧。長來一下子被噎住了,剛才那種想入非非的情緒立刻煙消雲散了,代之而來的是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長來有些急了說,我會為了這點錢再跑一趟縣城嗎!?女子看了看長來說,大哥,我是真的沒錢,生意還沒有開張,你要不願意再跑一趟,你就來一下吧。說著就起身拉上窗簾仰倒在裏麵的沙發上,撩起了灰色的呢裙。長來驚呆了,他不知道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那女子卻繼續在做著準備工作,開始一件件地往下褪衣服,很快下半身就隻剩下肉色的連褲襪了,裏麵的紅色三角褲已經清晰可見。女子見長來還木然地站著,招了一下手說,來呀!我做一下最少要五十,但看大哥是好人,就便宜做一次吧,知道你們民工在外麵苦。長來突然害怕了,轉身就跑。女子卻在後麵喊到,大哥,別走,我都準備好了,不會再向你多要錢的。長來卻像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兔子般地往外逃,身後傳來女子放肆地大笑聲。
長來驚魂未定的回到飯店,大梁已經把酒喝完了,正坐在一堆亂七八糟的剩骨頭前臉紅脖子粗地抽煙,見長來進來埋怨道,你這泡尿不會是到你們家自留地裏尿的吧!長來說,我倒是想去,就怕你等急了自己去逛窯子。大梁一聽來勁了說,你還別說,我還真有這個心,咱們去吧,我請你一把。說著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長來趕緊把他摁下去說,你就省省吧,我去結賬。大梁倒還明白,一聽說結賬,趕緊渾身上下地亂摸最終摸出來二十塊錢。
長來結完帳回來,提起自己的行李就要往外走,大梁瞪著紅紅的眼珠子問,你要幹什麼?長來說,不回家了?大梁卻輕輕地笑了笑,很悠閑地把頭揚起來,使勁往外噴了一口煙,有些意味深長地看著長來。
走吧,再不走就趕不上車了。長來催促說。
我看你有事,告訴我剛才你幹什麼去了?這麼長時間。大梁仍然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
我能有什麼事?不就是出去撒了一泡尿嗎!
撒尿能用這麼長時間?你肯定在騙我。說吧,不說我就不走。
長來重新把行李重重地放下,然後一屁股蹲在椅子上,生氣地說,撒完尿又去逛了逛。你到底走不走啊!
去哪裏逛了?都交代清楚,我們的政策你也知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大梁仍然是一副很有耐心的樣子,一邊說著還把兩個胳膊肘子重新支在桌子上耍起了賴。旁邊幾個吃飯的食客都在拿眼睛朝他們看,長來知道不給這個醉漢解開心頭的結,他是不會乖乖回頭的,就把剛才自己在外麵遇到的事情從頭到尾給大梁說了一遍。
大梁聽完了,臉上露出很痛惜的表情,說你這個人可真傻!肥肉放到嘴裏都不知道啃。說著就站了起來,不行,我得過去看看,不能讓這肥肉涼了。大梁梗著脖子往外走,長來一把沒有拉住,隻有跺著腳幹著急。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大梁還沒有回來,中午在飯店吃飯的客人都走光了,服務員開始打掃餐廳,似乎是有意識地揮動著拖把在長來身邊轉悠,汙水的黑點子不時往他身上濺,長來平白無故地占著人家餐廳的位置心中有愧,不敢言語,隻好忍氣吞聲。現在的長來把腸子都悔青了,明明知道大梁好這一口,自己幹嗎還要跟他講這個!說什麼都晚了,心中隻盼著大梁快點結束抓緊回來。但是大梁卻遲遲不見蹤影,以前大梁在工地上也幹過這樣的事情,但從來就沒有用過這麼長時間。他們偶爾一齊逛街的時候,大梁想幹了,長來往往就在外麵等,有時也就是一袋煙的工夫,一開始的時候大梁從裏麵出來都是喜滋滋地對長來誇耀,說這滋味太美了!太美了!後來就表現的不這麼熱烈了,有次居然垂頭喪氣地說,五十塊錢,這麼幾下就沒有了,真不值!起初大梁是一心想把長來拉下水的,幾次失敗之後,大梁也就死了那份心,直說長來不是個男人。其實長來也很想,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咋就不想呢?尤其是晚上躺在被窩兒裏的時候,下麵硬硬的就像被鋼筋水泥垛起來的,但長來舍不得那個錢,一想到五十塊錢可以給兒子的新房買好幾百塊磚,浮上來的念頭立馬就被摁下去了,實在受不了了,長來就自己在被窩裏解決,一邊動著一邊還自己在腦海裏算賬,我這就等於多剮了兩天牆皮,我這就等於多砌了兩天的磚。
冬天本來就日頭短再加上陰天,天就暗的更早了一些,才剛過四點,餐廳裏就把燈打開了,有些剛下車或者準備上車的客人已經開始落座了,服務員過來問長來晚上他們還要繼續嗎?長來頓了一下說,繼續也得等人到齊了呀!大梁還沒有回來,長來心裏像貓抓一樣著急,再過一會回家的長途客車就沒有了,他想就這樣一走了之,想想又覺得不妥,他知道如果那樣,大梁是不會讓他把這個年過肅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