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頭沒腦的弘願(1 / 2)

王胡子回到大堂繼續喝茶,一邊想著這田琪升已經派人來好幾趟了,衛民軍那邊怎麼還沒動靜?聽說救國軍一個師堵在嵐水,該不會是為了攔著他們奔山吧?

正琢磨著,管站崗放哨的頭目匪幫裏叫“水香”跑過來叫道:“大當家的,巡風的弟兄回來,說山下打起來啦!就剛走那師長,出了不上十裏地,跟另一夥冷子交殼,打得正熱乎呢!”

“另一夥冷子,難道是衛民軍?”王胡子撓了撓亂糟糟的短發,“有多少人?”

“灰壓壓一片,我看怎麼著也有八九百吧。”

姓虞的警衛隻有四百多,嘿,這小子要倒大黴了,不死也得脫層皮,叫你眼睛長頭頂上!王胡子端起那杯虞師長一個指頭也沒動過的茶,吱溜一聲吸光,覺得出了一大口惡氣。

這口氣出過之後,他又莫明地心煩意亂起來。

“叫崽子們繼續盯著,腿腳勤快點。”

水香劉鷂子應了聲,又問:“大當家的,咱就按兵不動地幹看著,不打點秋風?我看那師長的警衛營,清一色的好槍,還有手雷,另一邊的裝備也不差,咱們多派些弟兄,給他吃下來!”

“吃吃吃,撐死你!趁火打劫也要看天色,個沒腦子的,以為就你會嘬肉,別人都是吃素的?兩頭得罪光,咱獅頭寨能有好果子吃?”

劉鷂子被他罵得抬不起頭,“是是,我眼皮子淺,就看跟前了,大當家的教訓的對!”

“少給老子出餿主意,下去吧。”

王胡子揮揮手,屋裏重新靜下來。他用滿是繭的指頭摩挲著白瓷茶杯,發了會兒呆,忽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幹他娘,姓虞的要是不死,老子就找機會幹他一次。”

先不提王胡子這邊發了個沒頭沒腦的弘願,虞師長那邊的情況堪稱險象叢生。

在警衛營的掩護下,司機踩著油門隻管往前衝,車軲轆都快跑散架了。子彈就在窗外嗖嗖地飛,玻璃碎了好幾塊,時不時還有流彈射進車廂,遊副官拿自己當擋箭牌,把虞師長死死壓在座位下麵。

滿天的子彈,竟無一顆打爆油箱輪胎或司機的腦袋,不得不說虞師長這次得到了上天的眷顧,說通俗點,就是走了狗屎運。吉普車狂衝三四十裏,眼見就要到縣城了,遊副官才鬆了口氣,把虞師長從身下扒拉出來。

兩個多小時後,大兵們陸陸續續逃回來,點了點人數,包括掛彩的隻剩下八十九個。虞師長那個心疼啊,這四百人可都是他的親兵,平時好吃好喝養著,配備師裏最好的槍支彈藥,操練時也格外用心,為的就是訓練出一批死忠之士,沒料到一頓飯的工夫,就全盤覆沒了!

他氣得直磨牙,連嵐水縣城也沒進,領著稀稀拉拉的殘兵直接回駐地去了。

到了梓平縣,虞師長徑直回府邸,叫人燒了一大桶熱水抬進臥室,從頭到腳洗得清潔溜溜,換了一套漿洗得幹幹淨淨的軍服,又吃了頓指定菜色的便飯。

按部就班地處理完這一切後,他覺得精氣神恢複得差不多了,就騎了匹健馬,去拜訪司令田琪升。

田司令五十出頭,生得是天庭飽滿沒有毛,地闊方圓雙下巴,彌勒肚子相當有福氣。

其時他剛用過晚膳,正同轉業做九姨太的梨園小花旦找樂子,扯著半截水袖玩十八摸,見虞師長拉著臉進來,直直地站在大廳,隻好掃興地把醉酒的貴妃哄回後院去了。

“昆山哪,”田司令很和藹地叫著虞師長的名字,“剛從獅頭山回來?坐,用過飯沒有,叫廚子再給你弄一份?”

虞師長挑了張看起來頂幹淨的椅子坐下,“用過了,不麻煩司令。”

田司令也坐下來,點了杆煙槍,“怎麼,獅頭山的土匪頭子還咬著師長軍銜不鬆口?你得把他給我說明白咯,師長是不可能的,畢竟是新投誠,又不是清白出身,就算我這當司令的寬厚他,其他師長也是不服的。告訴他心氣別太高,慢慢來,先當個團長,等立了軍功再提拔不就名正言順了嘛。”

“司令這些話,我都已經轉告過了,這個王胡子就是根牆頭草,拿談條件拖延時間,其實仍在觀望風向,看我們和譚麒任哪邊給的好處大,就倒向哪邊。”

田司令吞雲吐霧地說:“所以才要你虞師長出馬嘛。你是武備學堂出身,有墨水的文化人,還怕說服不了區區一個土匪?我知道你不樂意去土匪窩,嫌那裏髒亂,不過既然是打仗期間,吃穿住行之類也就別太講究了,你說是不是?”

虞師長沒有應答,心想:打仗也是我們去賣命,你成天居豪宅享美食聽粉戲,唯二的工作就是糊弄手下和娶姨太太,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自己享福當土皇帝,還不許我過得舒服一點,什麼奏性!

田司令見他不吭聲,心裏有些不快,麵上卻依舊風和日麗:“昆山哪,反正這些天你也閑著,不如抽個空再去趟獅頭山,把那個王胡子搞定。你的能力,我還是很相信的嘛。”

這活兒我幹不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這句話在虞師長嘴邊滾了一圈,最後還是咽了回去。他將上半身往前傾了傾,擺出一副鄭重而嚴肅的神色:“司令,有件軍情我得稟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