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根據以上分析，我認為物理班的球隊想不強都很難了。
對此，馬兄反駁說：
“中國還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國呢，那你說我們中國男人還少嗎？我們的踢球資源可以說是最豐富了吧，那為什麼我們的男足還是照樣給韓國日本打出了‘恐韓症’、‘恐日症’呢？”
我無語了。
馬兄接著說：
“資源沒有利用好就是垃圾，垃圾要是用在了正確的位置上，那就成了有利的資源。這個就得看誰更會利用資源了。”
說罷，馬兄又露出了一臉神秘。
45
下午四點半，球賽開始了。
馬兄班裏的陣容依舊是鐵打不動的那幾號人，對方物理班倒也顯得兵強馬壯。然而對比場下的拉拉隊，馬兄的曆史班無論是在數量上還是在質量上都以絕對的優勢壓倒對方。
比賽一開始，曆史班場外的女生拉拉隊便發了瘋地給她們班的球隊打氣，場麵無比熱鬧。馬兄一隊人也深受其影響，於是一開始也瘋了似地壓上猛攻。一時間場上狼煙四起，風雲變幻，塵土飛揚。馬兄的曆史班場外場內集體發飆，這架勢一下子把對方唬住了。
物理班萬萬想不到對方一開始就會這麼眾誌成城全體壓上，這場內場外排山倒海的氣勢讓人一看就軍心動蕩、士氣全無。
物理班場外那寥寥幾個女生叫破了嗓子也沒法讓他們的球隊提起鬥誌。最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大門給對方灌了三個球。
3比0.
馬兄一隊人馬以一場淋漓盡致的勝利順利進軍四強。
賽後，馬兄特神氣地對我說：
“這叫營造主場氣氛，充分調動男人的積極性。”
頓了一下，馬兄又說：
“這球隊啊，要是打出了氣勢，那可就一發不可收拾了。要是氣勢打上來了，貓也會變成老虎的。”
我不服也不行了，愣是點了下頭。
……
46
1/2決賽馬兄班對陣的是高三的體育班。
體育班的隊員個個精壯如牛，強悍無比，加之他們班的球衣是黑色的，穿上去一個個顯得跟黑社會似的。看樣子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掏出家夥把足球比賽變成格鬥比賽。
不過根據可靠的內部情報透露，其實體育班真正踢球的沒幾個。除了幾個主力外，其他的都是一些打籃球、推鉛球以及一些跑步的過來濫竽充數而已。他們之所以打進半決賽靠的就是身體體能優勢以及幾個主力球員的出色發揮。
對此馬兄部署的作戰計劃是：一，重點盯防對方的幾個主力球員，一定要遏製他們的進攻；二，以柔克剛，打技術配合，盡量避免和對方發生身體上的碰撞；三，打防守反擊，吸引對方大舉進攻，利用空檔反擊，打他個措手不及。
47
半決賽開始後，體育班的隊員果然並非浪得虛名，個個都是衝鋒陷陣的架勢，生猛無比。那情景直叫人想到抗戰電影中我們那拋頭顱灑熱血的八路軍叔叔。馬兄那一隊人馬剛開場還沒反應過來就讓對方壓著猛攻，估計他們當時肯定領會了“黑雲壓城城欲摧”那意境。
雖然體育班一大片人在馬兄一隊的禁區內狂轟濫炸，但馬兄那邊的防守也絕非是不堪一擊。馬兄一隊防得可謂是滴水不漏，固若金湯。最讓對方鬱悶的是，他們的進攻隻是開花，卻不結果。體育班後場的幾個後衛看得腳癢心癢，一個激動便集體向對方的前場壓過去，正可謂傾巢而出，大有當年項羽破釜沉舟的氣勢。
體育班的中場球員一看自己的後衛都趕過來拋頭顱灑熱血了，於是一個激動，一腳亂射。球不歪不正，正好射到了馬兄腳下。馬兄把球停下，一看對方後場一片空曠，於是帶球一路朝那光明大道殺過去。
正好對方有一後衛留守營中，此時閑得都快要打瞌睡了。這時突然見馬兄一人單槍匹馬地殺過來，而自己的隊員一大片地在他身後吃著一路塵煙窮追猛趕，於是他終於明白“天生我才必有用”了。接著此人摩拳擦掌，擺出一副大無畏的氣勢，打算以逸待勞，迎戰馬兄。
這哥們估計是個跑步強手，他瞄準馬兄就要殺到，於是毅然出擊。此人像一發炮彈一樣朝馬兄射過去，那姿勢讓人懷疑他把這個當成跑步比賽的衝刺了。
這時馬兄帶球擺了一假動作，左右晃了一下。說時遲那時快，對方後衛一下子就殺到了馬兄麵前。馬兄用了一個我們平時一對一訓練時的動作，抽身鉤球向右一轉，晃過了對方後衛。這個過人過得太漂亮了，不僅反越位成功而且過人動作也一氣嗬成。場外頓時掌聲雷動。
對方後衛由於剛才那一下的加速度太快，一時刹不住，等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是和回追過來的球員勝利會師了。而對方的球員此時已經帶球殺入了自己的禁區腹地。
此時場外的氣氛很緊張，一片肅靜。
15米，10米……馬兄一路帶球殺進。這時對方守門員出擊了。麵對對方門將，馬兄冷靜起腳，球直射對方龍門右角。對方守門員側身撲球，但無奈遲了半步，球應聲入網。
霎時間，全場歡呼。
馬兄進球後激動不已。一路狂奔到我麵前和我忘情擁抱。這小子總算還有點良心，沒有忘記這個進球也該算我一份功勞。想當初要不是我反複陪他練這招千裏走單騎，他能有今天這個漂亮的絕殺嗎？
接下來的比賽打得很混亂。體育班那撥人輸了球之後顯得很狂躁，一個個都恨不得要學那馬拉多納連過數人再一腳淩空抽射直搗對方龍門死角。可惜的是，在馬兄一隊人滴水不漏的防守之下，他們也隻能在禁區外放高炮射飛機。什麼連過數人之類的偉大壯舉就更不用說了。
體育班另一哥們更是牛B過頭，一不小心成了牛C，牛D。上半場球賽即將結束的時候，此人不知道是不是踢得不耐煩了，居然在禁區內施展馬拉多納那招失傳已久的“上帝之手”，一手把球給扔進了馬兄那邊的球門。那姿勢明擺著就是一個投籃動作。這哥們估計是打籃球的，一時激動使出了自己老本行的絕招。
這球進了之後，全場一片肅靜，雙方隊員更是麵麵相覷。手球那哥們倒是無比興奮，狂奔過去和他們的兄弟們擁抱慶祝。一會過後，此人終於發現這氣氛不太對勁，於是回頭一看，立即昏厥。這下裁判正高舉著一張閃亮的紅牌跑過來向他慶祝說：
“哥們，你惡意手球犯規，可以下場休息了。”
這哥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想跟裁判急呢。然而當他茫然地看了一下這腳下的綠茵場後，這下他終於反應過來了：媽的，原來這不是在打籃球呀，這是在踢球呢！
下半場後，由於體育班被罰下了一人，10對11，馬兄那一隊逐漸占了上風。對方在馬兄一隊人馬的密集防守之下，始終是久攻不下。接著馬兄他們利用了對方急躁的心情打了幾次漂亮的快速反擊，可惜最後一腳都沒有處理好。
在幾次頗具威脅的防守反擊中，馬兄一方逐漸把氣勢打出來了。到了最後快要結束的時候，馬兄一方開始大舉壓上進攻。對方前幾場都是壓著對手來打的，現在一下子倒反過來給對手壓著打了，一時間忙於防守招架，信心也逐漸在疲軟的招架中崩潰，最終再也無力反擊。
比賽最終還是以1比0告終。雖然馬兄一方在最後時刻攻勢凶猛，但苦於體力已經接近透支，加之有幾次機會也沒有把握好，所以最終還是沒法再度破門。
馬兄這一計“千裏闖關”也成了全場唯一的絕殺。
48
決賽在星期天進行，按往年的情況來看，那天的場麵會比較盛大。
與馬兄班爭奪冠軍的聽說就是宋小詩所在的高三政治班，這回也真可謂“不是冤家不聚頭”了。而且據說，這班人中有幾號核心人物都是校隊的，像他們的前鋒線上就有一個小胖子，號稱小肥羅，還有中場的兩號人物也被人稱作小貝克漢姆和小齊達內，就連他們的後防線上都有一個號稱小卡洛斯的。可謂陣容豪華，活就像一支小皇馬。
相比之下，馬兄這一隊黑馬，從整體陣容上來看頂多也隻能算是一個小中國隊。不過以馬兄整隊的這樣的水平都能夠一路高歌挺進決賽，可見我們學校足球的整體水平確實也不怎樣。
自從以一腳絕殺把球隊帶進了決賽後，馬兄明顯是比之前神氣了N倍。要是馬兄再把冠軍拿了的話，那可就是名利愛情三收了。
決賽這一戰非同小可。而馬兄一方卻明顯處於劣勢，一方麵由於沒有替補，而且也不可以請外援，要出了什麼意外就會麵臨無人可換的困境；另一方麵畢竟又是經過了幾輪的拚殺，隊裏也早已是傷兵滿營，雖然沒有人折骨斷臂，但一些小傷小痛還是在所難免的，畢竟這也影響整體發揮；還有體能也是一個大問題。
對此馬兄自己倒是不這麼認為，他覺得這小傷小痛不但不影響發揮，而且還有利於發揮。我問馬兄為何這般樂觀，馬兄引用曼聯的主教練佛格森老佛爺的話回答說：
“受傷的老虎比健康的老虎更可怕。”
49
星期五那天晚上馬兄很突然地找到我，而且二話不說就拉著我到外麵去喝酒。這酒喝得很沉悶，馬兄一臉失戀的表情仿佛比死掉了爹娘還要悲切。我問了他幾句，他也不答，隻是一味灌酒。這表情跟動作擺明了就是失戀。
五瓶青島過後，馬兄開始罵人，我想這哥們是醉了。
在扶他回校的路上，馬兄醉醺醺地終於把整個事情的過程給罵了出來：
“媽……媽的，當我是……幹啥的了？”
“怎麼回事，哥們？”
我乘機了解整件事。
“她說拿了冠軍也沒戲，這……這……屁話！”
馬兄醉醺醺地罵道。
我繼續追問：
“不是說拿了冠軍，她就做你女朋友嗎？”
“女人的話永遠都不要相信，永遠……說什麼高三了，高……高三就談不了了啊！說什麼影響學習了，去她媽的……跟別人……別人……好上了！”
馬兄說完又罵了一句：
“我操……”
……
50
我擔心這愛情的重創可能會讓馬兄從此消沉，嚴重的話這哥們還可能會放棄比賽。畢竟支撐馬兄一路走來的，很大一部分的動力是來自那段所謂的愛情。現在這愛情支柱一下子坍塌了，我怕馬兄一時接受不了，會整個人崩潰掉。
但慶幸的是，馬兄並沒有選擇消沉，他選擇了爆發，像個男人那樣去戰鬥。
星期六下午的訓練上，馬兄排出了兩套陣形：一套是4-4-2，另一套是3-4-3.4-4-2是傳統的攻守協調陣形，3-4-3則明顯是以攻為守的進攻陣形。不過明天到底用哪套陣形，現在還是個未知數，或許這兩套陣形都不用也說不定呢。
馬兄對於這個冠軍一副誌在必奪的勢頭，一來他輸掉了愛情，所以不能再輸掉這個冠軍了；二來他不能讓宋小詩給看扁，所以他得證明給宋小詩看，不選擇他是錯誤的；三來聽說對手隊中那個中場假小貝就是馬兄的情敵，所以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冤家路窄的馬兄更是得挫敗對手，以便出這口惡氣。
本來馬兄這隊人闖入四強已經是爆了最大的冷門，不料這冷門一爆就關不上了，於是馬兄這隊人馬成了黑馬中最黑那匹馬，一不小心就浩浩蕩蕩殺入了決賽。
馬兄他們現在即將要麵對的這支球隊，實力可是不容置疑的，既有豪華的陣容，又有嫻熟的戰術配合，而且球員的個人作戰能力也不差，另外他們還是上一屆的冠軍。
這一場巔峰對決究竟是黑馬的衝刺成功抑或是冠軍的衛冕？這成了本場比賽最大的看點。另外馬兄和宋小詩以及對方的中場10號的三角關係，也讓本場比賽成了一場愛情焦點戰。
51
星期天那場決戰依舊是下午四點開場。那天的場麵布置得有模有樣，條幅也掛上了，而且還在樹陰下設了頒獎台，擺上了獎杯和獎牌。
雙方進場後，馬兄一隊人馬排出了4-4-2的陣形，而對方則擺出了3-4-2-1這類陣形。看來對方的進攻戰略很明確，而馬兄一方明顯還是打算穩中求勝。
隨著一聲哨響，比賽正式開始。對方攻勢果然凶猛，一路高歌推進，浩浩蕩蕩地壓上。馬兄那邊顯得很是被動，局麵一開始就陷入了狼狽的防守狀態。馬兄一方雖然在開場的時候打得有點難堪，但其隊裏的防守也還是很有條理的，攔截、拚搶、破壞倒也凶狠到位。
盡管對方在15分鍾裏已經獲得了三次角球、兩次任意球，但畢竟還是沒能破門成功。而此時馬兄一方卻連對方禁區腹地也沒踩過一腳。情況不容樂觀，再這樣被圍攻，球門遲早會被破。但話說回來，高三政治班久攻不下，造成必有一失這也不奇怪。
20分鍾的時候，馬兄一方中場搶斷成功。接著發起反攻，中場配合分球，到了對方前場，中路滲透再邊路轉移，這時球到了馬兄腳下。一個漂亮的轉身過人後，馬兄已帶球殺入了對方禁區。對方後衛明顯一早就提防著馬兄了，一個飛鏟，幹淨利落，球已應聲滾出了底線。角球。
角球開出來後，馬兄一方的9號球員頭球爭到了第一點，可惜頭球攻門的力量不大，球讓對方守門員給沒收了。
雙方第一輪的攻守過後，接著進入了混戰階段。
一陣悶戰過後，對方的中場球員帶球殺向禁區，兩個前鋒迅速潛入禁區，形成了快速包抄。馬兄一方兩名後衛倒也不含糊，把對方的倆前鋒盯得死死的，然而他們卻忘了對方可是箭頭式的三前鋒。最後那個小胖子號稱小肥羅的不知從哪詭秘地冒出來，接球後竟沒人盯防。於是停球後一腳勁射，球入網。
0比1.
失球後，馬兄一方顯得有些急躁。又一輪的搶攻未果後被對方打了個快速反擊。對方那個10號，號稱盜版貝克漢姆，也就是馬兄的情敵，一記漂亮的任意球，弧線一閃後球直掛死角。馬兄隊裏的守門員愣是沒有反應過來。
0比2.
這一記任意球打得太突然了，馬兄一隊人被打得呆若木雞。這時比賽已接近45分鍾，上半場比賽即將結束。
很快，隨著一聲哨響過後，裁判宣告上半場比賽結束。
中場休息的時候，我看到宋小詩和對方政治班那個10號盜版小貝異常親密，又是遞水又是幫忙擦汗，倆人還有說有笑，就差沒KISS當眾上床了。我估計馬兄也應該看到了這一幕，但畢竟這也不算什麼壞事，說不定這還能大大激發馬兄的鬥誌呢。
果然，下半場一開場馬兄一隊便換上4-4-3陣形。看樣子他們是要踢攻勢足球，放手一搏了。
馬兄派人重點貼身盯住了對方的10號中場假小貝以及9號假肥羅，這在很大程度上卡住了對方最凶猛的兩個攻擊點。而在中場上，馬兄一邊也加強了拚搶，增強了控製。畢竟這種比賽很多時候就是“得中場者得天下”。
下半場的戰術變陣很快收到了效果。馬兄一方隊員在中場配合之後，球很快便分到了邊路。馬兄接球後，加速向對方禁區殺入。對方後衛過來堵截，馬兄一看前路讓人給堵死了，於是一腳傳中。這腳傳中很漂亮，跟進插上的隊員頭球一頂，對方守門員托了一下，球擦著橫梁出了底線。角球。
這個角球還是馬兄親自操刀，我在場外離馬兄站的位置比較近。角球開出那一瞬間馬兄詭秘地笑了下，這一腳球射得很突然，馬兄選擇了直接射門。一個漂亮的弧線球直掛對方龍門死角，對方守門員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條件反射地用手去擋，這一下是把球給頂到了，可惜力度不夠，球還是刁鑽地鑽進了球門。
1比2.
馬兄為球隊追回了一分後，奔跑著做了一個展翅飛翔的慶祝動作。那刻，我真覺得這小子帥呆了。馬兄這個進球打得驚世駭俗，技驚四座，大大鼓舞了球隊的士氣。
於是反攻的號角開始吹響。
接下來的對攻戰打得異常精彩。雙方你來我往，防守，搶斷，反攻，一時殺得難分難解。好幾次還差點就要發展成群毆了，關鍵還是裁判及時出示了幾張黃牌才把場麵鎮住。
這讓場外一些觀眾很不爽，恨不得直接出示紅牌把那裁判罰下，好讓球場上那兩夥人直接火拚。這些人本來就不是來看球的，他們最想看的就是兩隊人毆打成一團，然後把球場發展成羅馬鬥獸場，看一出真人版的格鬥比賽。眾所周知，足球場上的群毆可比進球好看多了。
75分鍾的時候，馬兄再次獲得了一記破門得分的機會。馬兄在右路接球後，向中路隊友傳中滲透，中路的隊友又繼續把球分向左邊鋒轉移。這幾腳配合打得很流暢，一氣嗬成，幹淨利落。政治班的防守隊員一時摸不透馬兄他們的進攻意圖。
說時遲那時快，馬兄一方的左路邊鋒已經殺入了對方禁區。而與此同時，馬兄也迅速包抄到了對方前場。馬兄隊裏的左邊鋒也甚是了得，麵對著對方的兩個防守隊員冷靜地把球塞到了馬兄腳下。馬兄起腳大力射門，可惜足球被對方守門員雙掌擊出。
這時剛剛給馬兄傳了球的左邊鋒在禁區內再次高高躍起，一個甩頭，足球再次改變了飛行的軌跡，向對方球門砸去。對方守門員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已經是為時已晚，足球已經砸進了網內。
2比2.
這個精彩的兩翼齊飛配合得近乎完美，馬兄這兩條鋒線仿如武俠小說中的黑白雙煞，開始讓對手聞風喪膽。
接下來2比2的比分一直持續到了90多分鍾的比賽後，比賽進入到了加時賽階段。
52
加時賽對於兩隊的體能都是極大的考驗。而通常打到加時賽這樣的階段，更加考驗的其實是一個隊的整體意誌以及鬥誌。馬兄一隊倒也是憋足了勁，畢竟殺到決賽不容易，誰都想借此揚眉吐氣。
這時場外的觀眾臨時又打出了各種各樣的標語，一時間曆史班和政治班的拉拉隊在場外打起了標語戰。
比如馬兄曆史班的拉拉隊打出一標語：
曆史由曆史班創造！
這標語最牛的地方在於，它把這場小小的決賽上升到了曆史的高度，而且這高度似乎還需要仰望才能夠得著。我當時就一個感覺，這樣的曆史高度要是從上麵摔下來，那可要頭破血流淚流滿麵了。
接著高三的政治班也打出了一標語：
政治操控曆史！
我覺得這個標語色彩有點黃，因為它很容易讓人誤解為：政治操了曆史。這話進一步推斷就成了：政治班在操曆史班。
曆史班的拉拉隊不甘示弱，於是又打出一標語：
政治是醜惡的，曆史是公正的，足球邪不勝正。
這個標語明顯過於天真，事實上在眾多的體育運動中，足球可以說是最為黑暗的一項體育運動了。特別是像中國這樣的足球圈子，可以說是五毒俱全，正邪不分，同流合汙。
……
53
在場外觀眾的一片嘈雜呐喊聲中，30分鍾的加時賽開始了。
雙方的體能在這一階段雖然都經受著巨大的考驗，但雙方似乎都豁了出去。球場上再次風起雲湧，飛沙走石，好一番狠鬥。
15分鍾後雙方都沒有什麼作為，於是進入加時賽的下半場。雙方交換了場地之後，馬兄一方突然再次變陣。這次身為隊長的馬兄毅然排出了3-3-4這種全軍壓上，孤注一擲的陣形。
加時賽的下半場一開始，馬兄他們便集體壓上，就連三後衛也壓上了中場。這種打法要是能堅持完這15分鍾，那估計有機會破門。要是一不小心讓對方打起了絕地反擊，那馬兄這邊脆弱的防線就將形同虛設。
雙方的球員個個都奮勇爭先，奮不顧身，餓虎撲食地朝球奔去。馬兄一方加緊兵力在對方前場廝殺，而對方則不惜采取以犯規的戰術來阻止馬兄隊裏的進攻。於是我們經常看到政治班凶狠的拚搶，並且經常出現惡意的犯規。
很快，馬兄在對方的前場被惡意放倒，而裁判卻示意比賽繼續。對方拿球之後，馬兄起身逼搶，還以顏色，一腳把球從對方的10號也就是馬兄情敵的腳下破了出去。這一腳幹淨利落，沒有半點犯規的動作，然而對方卻很狡猾地做了一個假摔的動作，跌倒在地上。裁判當即給馬兄掏了一張黃牌。
場外對方的球迷粉絲熱情鼓噪，奮力呐喊助威。
馬兄挺無奈地搖搖頭，麵對裁判這種誤判，馬兄表現得還算很冷靜。要是他這一下跑過去跟裁判理論，沒準現在已經給裁判出示紅牌罰下了。
又是一陣狹路相逢的拚搶堵截，球再次回到了馬兄一方隊員的腳下。接著又是一片混戰。
就在一片殺得天昏地暗不分晝夜不分爹娘的混戰中，裁判一聲嘹亮的哨響劃破了學校黃昏的長空，點球。馬兄在對方禁區內突破時給對方那個10號的假小貝強行拉倒，給了自己隊製造了一記難得寶貴的絕殺。而此時馬兄也為這個點球付出了代價，他倒在對方禁區內久久無法起身，而且膝蓋磨破，正流著血。
好一會兒後，在觀眾們血脈賁張的呐喊聲中，馬兄又像男人那樣站起來了。明顯剛才的碰撞差點就讓馬兄虛脫。馬兄再次走到罰球線上，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膝蓋上依舊淌著血。他再次像男人那樣起跑，然後加速，起腳，射門。球進了。
全場沸騰。
進球的馬兄突然像耗盡了能量一般，像個戰士一樣倒在了球場上。我一看這情況不妙，馬上衝進了球場。馬兄臉色蒼白，他用右手托著肥腫的左臂，痛苦地說：
“我手，可能是脫臼了。哎——喲——”
我想不出是什麼樣的力量支撐著馬兄拖著脫臼的左臂還能那麼從容地站在門前把這個點球打進，這種力量超越了肉體上的痛苦，是愛又或者是恨？這個在當時我已來不及問馬兄。
很快馬兄就給七腳八亂地送到了學校附近的醫院。我按照馬兄的意思留在球場，幫他見證最後的結果。
馬兄那血染的風采大大鼓舞了隊裏的士氣，終於他們沒有辜負馬兄期望，最終還是把3比2這個比分守到了最後。
54
高二的曆史班成了學校這屆聯賽裏最黑的那匹黑馬，他們過關斬將終於笑到了最後。
二十幾分鍾後，這屆校園杯足球聯賽的頒獎典禮開始了。我為馬兄沒能趕上這個時刻而感到遺憾。
在頒發了初中以及高中球隊的冠、亞、季軍的獎杯獎牌後，接下來是最佳球員的評選以及頒獎。短暫的十分鍾後，我聽到了馬兄的名字。沒錯，是馬兄，馬兄當選為這一屆聯賽的最佳球員了。
當我再次為馬兄缺席這樣一個隆重而又榮耀的時刻感到無比遺憾的時候，奇跡出現了——我竟然看到了馬兄走上了領獎台。他左手綁著雪白的繃帶，吊掛在胸前，一副英雄掛彩歸來的模樣。馬兄接過獎然後發表他的得獎感言：
“拿了這個最佳球員獎，我想，我最應該感謝我的球隊以及我一個最好的哥們，是他們一路的支持以及不離不棄才讓我今天能夠站在這個領獎台上。感謝他們！”
頓了下，馬兄接著說：
“其實自己當初一路拚了命來爭這個聯賽總冠軍，為的隻不過是一個女生一句輕薄的約定。因為她曾經說過，隻要我班的球隊拿了冠軍，她就答應做我女朋友。”
這時馬兄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慘淡的笑容。
“然而，現在我們不僅拿了聯賽總冠軍，而且我還拿了最佳球員。但事實早已表明，這一切都隻不過是一個玩笑而已。可笑的是，我自己倒把這個玩笑當成了諾言。”
馬兄這個最佳球員的一番感言明顯是出乎了全場觀眾的預料之外，而在一旁的學校領導們更是萬萬沒有想到這獲獎感言居然會變成對愛的宣言。
現場的氣氛似乎一下子被馬兄推到了另外一個極端。所有的人都在呆呆地看著台上這個掛了彩的最佳球員，仿佛在聆聽他那古老而又悲傷的戀情。
終於馬兄歎了口氣，說：
“不管怎麼說，宋小詩，我曾經愛過你。雖然你曾經隻把那份愛當作一個玩笑。”
說完這些告白之後，馬兄從容地退下頒獎台。他離開的背影很堅決，我看到他穿過人群，然後向學校外麵走去。
就在這時，人群中有人帶頭鼓起了掌……
55
那時我在台下突然想起，原來這個浪漫的情景曾經是我們設計過的一個表白方案。現在馬兄到底還是用上了，雖然這已經是為時已晚。
天色開始陰暗了下來，黑暗逐漸掩蓋了主席台上領導們尷尬而又複雜的表情。那座象征總冠軍的獎杯落寞地遺留在了頒獎台上，黑暗很快就將它的光芒掩蓋了。
……
56
自從那天傍晚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馬兄，馬兄似乎在一夜間就人間蒸發了一般。
關於馬兄的突然消失，我聽說過無數個版本的傳聞，其中比較可信的說法有兩個：一個是說馬兄那晚當眾發表愛的宣言，沒有把學校的領導給感動，相反卻給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學生們造成了不小騷動。這個嚴重影響了學校的管理秩序，而且給學生們純潔的思想造成了極其惡劣的汙染，所以學校方麵當場就一致決定把馬兄給開除掉了。另一個說法是說馬兄為了忘記宋小詩，所以毅然選擇了離開。離開了這個傷心地，從此江湖就多了一號落魄的情聖。
這種說法是我比較相信的。另外還有無數在學校流傳的說法也很有意思：有一說法是說馬兄由於在學校足球聯賽表現得太搶眼了，以至被某球探看中，現在都在中超踢球了。也有一種說法是說馬兄經過了宋小詩這次嚴重致命的打擊後，從此看破了紅塵參透了生死恩怨情仇，接著連夜出走，找了個深山老林剃了個禿頭當和尚去了。還有一種比較恐怖的說法是，馬兄為了報複宋小詩，當晚就自己割脈自盡了。而學校方麵為了保護自己的聲譽，所以掩蓋了事實，封鎖了一切關於馬兄自盡的消息……
這些在學校流傳的小道消息在馬兄人間蒸發後的一段日子裏一度被傳得沸沸揚揚。很多人都很感興趣地向我詢問馬兄的事情以及去向，對此我感到越來越索然無味。
57
後來一段時間過後，再也沒有人提起過馬兄。那些關於馬兄的牛事逐漸被人們遺忘在這個秋季，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空曠的綠茵球場開始變得泛黃，那片我和馬兄曾經踩過奔跑過的草皮已經幹枯。明年的春天它們又將冒出新芽，到了那時這裏又將是一片熱鬧的綠茵。
球場外圍那一排不知名的大樹也開始沙沙地掉葉子了。有一天我獨自一人經過那，我看到宋小詩也從樹下走過，她神情顯得有些落寞。那一刻我又想到了馬兄。我突然快步走到宋小詩麵前，然後說了這麼一句：
“馬兄要我代他對你說一句，祝你幸福！”
說完後我盯著宋小詩精致的麵孔冷冷地笑了笑。
宋小詩的眼神愈發地顯得落寞，呆了一下她才緩緩地說：
“嗯，謝謝。代我跟他說聲對不起。”
……
58
關於宋小詩的傳聞我也曾經聽過一個，傳聞裏說自從馬兄那件事情之後，宋小詩跟她男朋友不到一個月就吹了，而且據說還是宋小詩男朋友提出要分手的。至於宋小詩被甩那事是否跟馬兄有關係，這個恐怕地球人都會推測。
馬兄的不辭而別讓我的生活陷入了一種獨來獨往的狀態中。我的生活越來越顯得單調。我再也沒有踢過球，我所有的課餘時間都用來彈吉他，並借此打發單調無聊的生活。
我的吉他水平日漸提高，而與此同時我的球技也越來越生疏。
馬兄那次徹底失敗的愛情也給我幼小的心靈留下了不小的陰影。我甚至一度認為愛情隻不過是一個玩笑，一個對方隨時都可以拿出來戲弄你的玩笑。
這個秋天很快就過去，冬天終於還是到來了。當所有的人都換上厚厚的衣服，那時我想，我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遇見馬兄了。
59
初二的第一個學期很快就結束了。在考完期末測試最後那一科的時候，我習慣地往飯堂的方向走。半路上我突然聽到後麵有人叫我，那聲音讓我有種久違的感覺——是馬兄。
我終於還是再次見到了馬兄。馬兄的頭發已經留得有些長了，前麵的劉海都差不多蓋上了眼睛。這讓我突然想起了之前馬兄泡妞那會弄的那個四不像的雞冠頭，現在的馬兄可倒真顯得帥氣了不少。
還是在學校外麵那家大排檔裏，我們哥倆又坐到了一塊。我們仍像以前那樣，幾杯酒過後話就多了起來。
一陣簡單的寒暄過後，我又提到了過去。畢竟，老朋友重聚很多時候就是一種回憶。
“你小子那時不辭而別，你不知道當時對於你的說法可多著呢。有說你割脈的，有說你被開除的還有說你出家當和尚的，總之什麼說法都有。”
“嗬嗬，那次是走得倉促了點。我第二天就上了廣州。”
“呃，那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上廣州也不跟我說一聲，害得我還真以為你徇情了呢。”
“當時不跟你說是因為我不想把那搞得太過於感傷，你知道的，我們是爺們嘛。哈哈。”
馬兄喝了一口啤酒後，又繼續說：
“其實當時那一切我都已經設計好了，包括在主席台上那一番宣言。當時我想要是我拿不了冠軍，上不了台，那我就是強行上去搶麥克風也要說那番話的。還記得嗎，那可是我們共同設計過的一套浪漫表白方案。”
“我怎麼會不記得呢，不過當時你不是說風險太高嗎？怎麼那一次突然就不怕風險了？”
“嗨，那時我已經辦妥了轉學手續，所以已經沒有任何顧慮了。”
“哦，為什麼這麼突然就轉學了呢？”
“我爸的工作臨時緊急調動，沒辦法，我全家也隻能跟著搬到廣州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你突然會變得這麼牛了。”
過了一會，我耿耿地說：
“那你去廣州這麼久也不通知我一聲，怎麼說至少你也得給我寫封信吧，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
“啊？我給你寄過信的，你沒有收到？”
“沒有。”
“那就奇怪了。”
……
60
記憶中那天跟馬兄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但是關於那些他追過的女生，馬兄卻一直沒有再提起。仿佛那些往事已成了一道永久的傷疤。
馬兄還告訴我，他現在已經有女朋友了，而且還在學校足球隊踢上了主力。那時我想到了老狼那首經典的歌曲《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馬兄有點誇張的笑聲成了那次喝酒中最後的一道記憶。一種悵然漂浮在那個冬天逐漸陰暗的傍晚。
自從那晚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馬兄。馬兄徹底成了我生活中一顆蒸發掉的水珠，而我不知道這顆水珠能否會再出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