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人情不似春情冷,守著花枝,不放花零落
我天生就是要流浪的,可是七歲那年我愛上了一個男孩,為他停留了六年。他終於又離開了,我想我自由了。
那年我騙他說我才五歲,騙他說我遭到舅媽的遺棄。其實隻是因為我愛他,我總不能告訴他,我那年貪玩把父親用來做實驗的毒液倒進了醬油瓶子裏。媽媽沒留意又把毒液當成醬油倒入了菜裏毒死了爺爺奶奶爸爸和她自己,我總不能說我那天貪玩沒在家所以幸免於難。我總不能說舅媽愛我勝過愛她自己的兒子,我總不能說表哥強奸了我,所以我才離開舅媽家開始流浪,我不能說。我說了他也不會相信,如果他真的相信了,也許他不但不會讓我跟他在一起,反而會讓我去自首,或者讓我去舉報我表哥。我不能自首,也不願意讓表哥坐牢,因我而死的人有四個了,我知道失去親人的滋味,不能讓舅媽再嚐試失去愛子的滋味了。
有些事情,注定要隱瞞一輩子。
有些事情,注定要懷念一輩子。
還記得他第一次看到我時,那滿是憐惜的眼神。還記得他第一次抱我時,那滿懷的溫暖,那寬寬的肩膀。本來隻是想讓他請我吃頓飯而已,誰知道伏在他肩頭那一刹那,我竟愛上了他,或者不是愛,我那麼小怎麼知道什麼是愛情。當時隻是想,要是能一輩子都靠在他的肩頭,多好。
還記得他帶我進他家的時候對他媽媽說的話:媽,你不是我說笨,說我長大了肯定娶不到媳婦嗎?瞧!我跟您老找了個媳婦來。
還記得他媽媽看到我那驚恐的樣子,他媽媽以為他做了什麼壞事,聽完我瞎編的故事,才留下我。他媽媽總說:沒想到這一留,就是這麼多年。他媽媽始終不願意讓他娶我,我沒有身份沒有來曆,不受法律的保護。
可是有了他的保護,還要法律做什麼呢?
他說他先叫我妹妹,等我長大了,再叫我媳婦。
我說我一輩子都叫你哥哥。
那年他因為和父母賭氣,不辭而別,我驚恐得差點死掉。
轉念一想,愛他,就要給他自由,他也是被逼的。
可是懲罰他也是必要的,於是我也離開了他家,我呆在他家,隻是為了依戀他,他走了,我亦無留戀。
他經常說,隻要是他想找的人,無論躲到哪裏他都能找到。
於是我買了張車票,中途在一個小站下了車,誰曾想出站就遇到了以前流浪時認識的幾個小家夥,跟著他們討了幾天飯,接著就遇到了他。這是緣分,還是他真的有特異功能?
於是我又撒了個謊,說我是出來找他的。我忘記我對他撒過多少個謊了,但我記得每個謊言都是善意的。我在他麵前裝天真,其實我早已成熟。而相反,他卻還是個孩子。他那麼容易就相信了我的話,讓我覺得騙他是一種罪過。
那次回家後,他答應再不離開我的,可是現在他又離開了。他記性不好,但是答應我的話也可以忘記嗎?這個壞家夥,我這次一定逃得遠一點,讓他吃點苦。
他會吃苦嗎?或者他已經不那麼愛我了。他經常跟我說他有個美若天仙的師傅。他這次就是去陪師傅。他會不會愛上她而不要我了呢?
前天的前天,他帶我去河邊釣魚。釣了半天也沒釣到,我笑他笨蛋。他說魚是離不開水的,來釣魚,隻是為了釣一種興致。可是,他有沒有想過,我,也是離不開他的。
十 春風得意馬蹄疾
我拍了拍腦袋,使勁地想了好久,終於想起我剛才走到出站口的時候,被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撞了一下,他說了聲對不起,我看他長得挺帥,就沒說什麼。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家夥是個小偷。TNND,怪不得媽媽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長得帥的更不可靠。還好錢包裏除了錢沒別的東西。
我用手機給徒弟打了個電話,他說他已經進入陝西境內了。我把麵包還給人家,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來等徒弟。糊裏糊塗的,又睡著了。
突然覺得身上上壓了件暖暖的東西,就醒了過來,抬起頭一看,一個親切的麵孔正在往我身上蓋衣服。
“徒弟?”我睡眼惺忪地問。
“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這家夥竟然真的單膝跪地,參拜起來。
“嗯,你可知罪?”我故意嚇他。
“徒弟知道,徒弟不該讓師傅等這麼久!”
“知道就好,平身吧!”
“謝師傅!”說完謝字,他就拎起了她的包,她也站了起來。
出租車上。
“徒弟,你是怎麼認出我的?我記得我們沒視頻過啊!我也沒給你寄過照片!難道我記錯了,就算我記錯了,那我剛才也是抱著膝蓋睡覺的,又看不到臉,你小子到底是怎麼認出我的哦?”
“暈!我本以為你隻是打字的時候速度快,所以每次都打得很多,沒想到現實中也是這麼囉嗦。”
“你也好不到哪去,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我有一種特異功能,隻要是我想找的人,無論藏到哪裏,都能找到她。”
“吹吧!使勁吹吧!你吹牛的本事不錯,是跟誰學的?”
“你是我唯一的師傅。你說跟誰學的?”
“我再問你一次,這次是認真的,你必須如實回答我,你到底是怎麼認出我的?”
“你上次原來不是認真的哦,我如果不回答你呢?我有權保持沉默。”
“乖,告訴我了,你要是不告訴我,我晚上會睡不著的。”
“哦,其實我找了很久的,最後看到角落裏的你,有點感覺,但也不敢肯定,因為你穿的是男裝,還戴著帽子。突然我看到你脖子上的蝴蝶胎印,就猜到是你了。這個胎印,你至少跟我說過30次。”
“這麼簡單?”
“是啊!”
“不好玩。”
“現實一般都不好玩。”
“咱們這是去哪裏?”
“找個地方睡一覺,明天去開封。”
“嗯,我出了門基本上就是個白癡,一切都聽你安排,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咱們起碼也走馬觀花的在這裏看看。”
“好,那去老城牆還是去大雁塔?”
“你對這裏很熟悉?”
“第一次來。”
“第一次?聽你剛才那口氣好像你打小就在西安長大似的。”
“嗯,我有個網友從小在西安長大,經常跟我說這裏,所以雖然沒來過,也不覺得陌生。”
“哦,我也經常懷念一些我沒去過的地方,對了,既然來了,你是不是去見見你那網友?”
“不見!”
“為什麼?”
“她是女孩子!”
“女孩子就能不見啊,你這家夥死都不怕還怕羞嗎?”
“哪有帶著老婆會情人的。”
“老婆?情人?我迷茫了!”
“迷茫了最好,吃飯沒?”
“沒呢!錢包丟了。”
“哦,那吃飯吧!停車!”
走在街上。
“徒弟,西安有什麼名吃?”
“聽說有灌湯包羊肉泡饃之類的,我沒吃過,但是我想出名的不見得都是好東西,我們這次出來要勤儉節約,爭取多去些地方,所以在吃這方麵,還是隨便點吧!”
“哦,沒勁,吃都不讓吃!”
“拜托,你看看你,身材這麼好,萬一吃胖了,不就等於損壞一件藝術品嗎?我是為你好。也為人民群眾的眼睛著想。”
“嗬嗬,徒弟這話我愛聽,那你說吃什麼就吃什麼吧!”
“就這家吧!我很久沒吃刀削麵了,估計你在家也吃不到地道的麵。”
“的確,我一天三頓都是吃米。”
於是兩人進了一家刀削麵館。
大雁塔。
“徒弟,唐僧長得還真帥哦!”
“嗯,湊合。”
“可惜卻沒老婆!”
“要不把你給他?”
“大逆不道!”
“啊!師傅莫怪,徒弟知道錯了。”
“嗬嗬,你這孩子。”
十一 嫁與東風春不管,憑而去,忍淹留
來到小城的火車站,望著價目表上的城市,從上往下。北京,西安,鄭州,開封,濟南,青島,徐州,南京,常州,蘇州。眼睛定格在蘇州這兩個字上,再也不肯移動。普快,硬座,128元。看到“128元”的時候,我摸了一下口袋。哥哥走的時候,留給我1000塊零花錢,是讓我老實的在這個小城過完秋冬兩個季節呢?還是故意想讓我放縱一下自己。大概是前者吧,他那傻乎乎的腦袋,是永遠不可能明白我的心思的。12.8,哥哥的生日,他在字條上說他一定在生日以前回來。我把他留給我的貓,送給了閻王。我不喜歡貓。
舅舅說我出生在上海,但是我的腦海裏竟絲毫沒有關於上海的任何記憶。尤其是近兩年,我連父母的相貌都要忘記了。父母去世那年我才不滿五歲。父母去世後舅舅就把我帶到了蘇州。對我來說,五歲以前是童年,五歲到七歲是少年,七歲以後,我的心智就近成年了。如果不是遇見了哥哥,我想我不到十歲,心智就能達到不惑之年。不知這當喜還是當悲。
火車上,我掏出從哥哥書櫃裏偷來的幾本小說,看了起來。哥哥有時候很笨,但在某些方麵,他的確是個天才。比如寫作。他16歲就出版了一本小說集,得了幾萬塊稿費。然後就輟學,到處流竄。不過前段時間的出走都是在一星期之內。這次卻要半年之久,以前他還顧及父母的態度和我的感受,而今,為了一個女孩子,他竟不顧一切了(他父母給他介紹對象的事情,是瞞著紫若的,所以紫若以為他的出走,僅僅是為了一個女孩)。
算了,不去想那麼多了,他答應娶我的,總不至於連這也要反悔吧?
一天過去了,磚頭那麼厚的《紅樓夢》已被我翻去一半。越往下看,我越覺得自己像那個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的林妹妹。我明白哥哥為什麼不讓我看他的書了,他知道我早熟的性情,是怕我看到小說中的悲劇,而聯想到自己的身世,愈發難受。
丟開紅樓,我看了一下窗外,火車已開到長江大橋上了。這是我第二次經過長江。第一次是逃,第二次是歸。長江還是那麼的波瀾壯闊,而我卻似變了一個人。
七年前從這裏逃離的時候,我才一米來高。坐火車都不用買票的。腦海裏回憶著,手中又翻開一本書,江浩的《穿行荒原》。哥哥大名也叫江浩,本以為是他寫的,看了書中作者的照片,才曉得不是。突然書中冒出這麼一段話來:所有的人造景點,都是注了水的豬肉,在付出了金錢和體力後,咂咂嘴,什麼味道也沒有,帶著一肚子的化學飼料去困惑。
哥哥是否也在困惑呢?應該不會,有那麼大一個美女陪著,他哪有時間困惑。
下了火車我便有點後悔,蘇州太老了,老得讓人感到壓抑。當我看到身上沒有一點歲月痕跡的舅媽在跟鄰居交談的時候,我更是悔恨不已。我為什麼要來這裏,我來這裏做什麼?我應該去草原,去沙漠,去大海。我為什麼要來這裏。舅媽並沒有認出我,我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她看都沒看我一眼。是啊!她怎麼可能認出我呢?帶著一肚子的不爽,我離開了舅媽家所在的那個小鎮。再過十年,這裏也許還是這個樣子。
十二 休言萬事轉頭空,未轉頭時皆夢
本以為徒弟是個玩世不恭風流瀟灑的主兒。不曾想他也有悲觀厭世的一麵。按理說他少年得誌應該輕狂才對,平時在網上他對一切也都不屑一顧的。憂鬱哀傷絲毫未曾流露。可是今天,我們從唐僧聊到唐朝,聊到玄宗薄情地賜死了一個大美女,聊到李白和他的詩,再由唐詩聊到宋詞。這其間,徒弟眼中一直掛著淡淡的憂愁。我愛唐詩隻在肌膚,徒弟愛宋詞,已深入骨髓。
一剪梅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武陵春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隻恐雙溪蚱蜢舟,載不動,許多愁。
吟完詞,徒弟道:“不曉得李清照是不是美女。”我以為他心情好轉了,誰知他話鋒一轉,又用淒涼的口吻講起了他的紫若妹妹。
我想不明白,為什麼同樣是兩條胳膊兩條腿,兩個鼻孔一張嘴的人。紫若的命就那麼悲慘,我的命就那麼圓滿,徒弟剛好夾在中間。
徒弟說,要是每個人的命都像你那麼好,我們現在大概就不會在這裏了。我說,不是命不命的問題。天注定你要做我徒弟,就是以後你做了皇帝,還是得叫我師傅。徒弟說,來,親一個。徒弟吻起人實在是貪婪,好像把我的口水當成了AD鈣奶。沒多久,舌頭就被他弄得麻麻的,渾身也酸軟無力。索性躺在他懷裏,讓他親個夠。因為是夜裏,我們兩個都是在陰暗的角落裏,所以也沒什麼可顧忌的。我突然想起了佛祖的一段話:一切罪中,殺生第一,偷盜第二,淫欲第三,淫欲者,恩愛相纏,千萬生中,不得解脫,何以故?生死根本,淫為種子,是故菩薩,欲出生死,先斷愛渴。
我掙脫徒弟的懷抱把這段話講給他聽,以為他會大徹大悟。誰知他聽完後一皺眉,道:“好端端的提和尚做什麼,掃興,來咱們繼續。”
“今天先到這裏吧,我困了,找個地方讓師傅安歇吧!”
“喳!”
夜裏,我跟徒弟睡一張床上。由於我事先聲明,不許他打我童貞的主意,所以他洗完澡就睡覺了。我這徒弟雖然刁鑽狡猾,但絕對聽話,絕對忠誠。他常說,吾愛真理,吾更愛吾師。
睡著後,我又做了那個夢,夢中的他似乎有點惱怒。難道我和徒弟日間的親密行為被他看到了?醒來後我一直想這個夢和夢中人的表情。徒弟問我怎麼了,我猶豫了一下,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徒弟聽完大吃一驚道:“原來你是讓我帶著你找師爹啊!”我一臉無辜地點了點頭。徒弟歎了口氣道:“好吧!這就去開封。”我興奮地在徒弟臉上啃了一口。
徒弟道:“以後咱倆不能這麼親密了,被師爹看到了不好。”
十三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聽人說蘇杭賽天堂,我看也不過幾個園子一個池塘。
聽人說蘇杭出美女,我尋思那人的眼光肯定有問題。
一隻珊瑚色的蜻蜓趴在一片大而肥厚的荷葉上,死了一般。荷花早已凋殘。荷葉下的河水不能說是清澈見底,但也能看到一群群小魚遊來遊去。
紫若脫了鞋子,把腳泡在水裏,一隻懵懂的小魚誤把紫若的腳趾當做了石縫,使勁地往裏鑽,紫若把腳趾輕輕一夾,那魚便不能動彈。可當紫若伸了手往趾縫裏抓它的時候,那魚又狡猾地逃脫了。
當太陽打出來的光已不複刺眼的時候,紫若上了岸,在草叢裏坐下,一邊晾腳,一邊看蜻蜓嬉戲。
不知何時腳已經幹了,紫若穿上鞋子,仍舊回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打算在天黑前找個住的地方。她以前雖然漂泊過很多地方,卻都是因生計所迫。唯有這一次,是為了流浪而流浪。想想這都是拜他所賜,紫若知足地笑了。可惜江南實在沒有什麼讓紫若感到驚喜的景致。古跡經過翻新後就沒味道了,如同吃剩的飯菜又熱了一遍,雖說樣子沒什麼變化,可味道和吃的心情卻都變了。連街上的美女帥哥,也都經過了人工雕琢,辨不出本來的麵目。火眼金睛,隻是神話。
紫若想要是能一下子回到古代多好,不用太古,宋朝就行。他喜歡李清照的詞,我要是討一把李清照的扇子送他,一定能把他樂死。不過要是真能回去,他一定早回去了。記得小時候我在他懷裏聽他講嶽飛的故事。他說要是他能回到古代,一定回宋朝把秦檜那狗娘養的給弄死。但要是真讓他殺了秦檜救了嶽飛,萬一嶽飛把元朝滅了,曆史就得改寫,沒準封建統治又延長了。可能就沒有今天的我和他了。
哎!還是珍惜現在的好,想到這裏,紫若看到了一家客棧,就走了進去。
十四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起凰
離開西京,奔向東京,南京路過了,就差一個北京就全了。不過徒弟好像沒有去北京的打算。在火車上,他說他要去海邊看看。而北京好像是個缺水的地方。什刹海,北海,中南海加起來應該也不會讓人有波瀾壯闊驚濤拍岸的感覺。不過沒關係,他不陪我去,就讓那個夢中人陪我去。
下了火車,便直接去了網吧。一上線,留言便以排山倒海之勢一湧而來。表哥說我走後他被嚴刑拷打,然而他絲毫沒向惡勢力低頭。隻說我沒事,讓老頭老太太放心。鄰居小孩說好久沒見我了,問我是不是出嫁了(我竊笑)。當然,留言最多的還是那個叫夢中人的家夥。他說都是停電惹的禍,那樣的月色太美太朦朧,卻不能跟美人聊天,實在急煞夢中人……我匆匆地掃了一眼,立即回複道:中午12點,清明上河園,過時不候。
然後就離開網吧,去吃早飯。開封的小吃聞名全國,種類之多更是居全國首位。據說有一天有個人到開封遊玩,把每個小吃攤都光顧了一遍,吃了60多種小吃。事後問了一下當地人,得知自己吃的還不到開封小吃的五分之一。開封小吃之多由此可見一斑。徒弟說早上就吃豆沫湖辣湯和汴京燒餅吧!我一無所知隻能點頭答應。
十五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麵
為了安全起見,我和徒弟,十點過半就向開封城西北方向趕去。到達目的地後,我吩咐徒弟埋伏在公園門口的大樹後麵見機行事。我自己拿了張報紙,遮住臉,裝作在看的樣子。
前文說過,我徒弟是一作家。不要誤會,我不是說他是個坐在家裏什麼都不做的家夥。他發表過很多雜文,還出過一本兩厘米厚的文集。是個如假包換的才子。
所謂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我想用我徒弟之口講那天發生在清明上河園門口的故事,應該比我自己講要更生動,活潑,感人。嗯!以下就是我徒弟對那天發生的事情的描述:我像楊靖宇打敵人似的躲在一棵大樹後麵,然而我手中沒有槍,隻有一塊即將融化的雪糕。師傅沒吃完讓我拿著。我想要是等師傅跟那人親切會晤以後這雪糕肯定死了,與其讓它被太陽活活燒死,不如被我吃掉,還可以增加一點脂肪。脂肪對於消瘦的我來說如同豐滿的乳房對於女人(偶爾壞一下,別介意,嗬嗬)。
吃完雪糕,傳說中的那個人還沒有來。我隻好看螞蟻上樹。看螞蟻上樹估計是件有趣的事情,因為在家的時候經常看到紫若盯著我家那棵老梧桐,一看就是半天。
可看了一會兒我發現自己錯了,看螞蟻上樹還不如看路上的行人,當然我這麼說也不全對,因為畢竟我不是紫若,這樹也不是我家那樹,螞蟻也跟我家那螞蟻沒親戚關係。想到這裏,我覺得我該打電話回去問問紫若的情況。電話亭就在對麵,我正欲向師傅請假,突然一輛黑色的跑車停在了公園門口。車上下來一個少年。黑帽子黑頭發黑西服黑皮鞋,對了,還有一付黑墨鏡。不過他的皮膚很白,再加上他很瘦,所以我並沒有聯想到黑猩猩。我懷疑他就是我師傅要等的人,就打消了給家裏打電話的念頭。繼續躲在大樹後麵,看事態將如何發展。
事實證明我的懷疑是正確的,我不得不佩服起馬克思來。因為他的座右銘是懷疑一切。是不是覺得我講得很慢?如同在看一隻蝸牛走路。千萬不要有這樣的想法,因為這個故事將會很長,我講完之後我師傅和紫若會接著講!嗯!繼續說那天的事情。
師傅大概跟我同時看到的那個黑衣人。不過她的反應顯然不如我快。仍舊拿著報紙遮著臉,時而望一下遠方,臉上帶著不耐煩的表情。突然又會笑一下,好像想起了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不過即使把報紙拿開,估計那人也認不出她。她穿的是男孩子的衣服,還戴著個鴨舌帽。那前凸後翹的身材在寬大的韓服包裹下如同一段剛修好的公路,平且直。不摸一摸,你很難看出她是個女的。
我正想著是不是出去讓他們自我介紹一下呢!那黑衣人突然跟師傅說話了,說什麼我聽不到,但是我可以看到師傅也說話了。然後那黑衣人把眼鏡摘了,露出一雙電力十足的靚眼。接著師傅把帽子也摘了,露出一頭烏黑的靚發。再接著那小白臉就把腿(確切地說是胳膊)放到了師傅的肩膀上,師傅竟然沒有拒絕。看到這裏我心裏痛了一下。仿佛新穿的衣服濺上了一滴汙水。我本來想走過去的,但是看到師傅那一臉幸福的小樣,我停住了腳。她畢竟是我師傅,她不是紫若,不屬於我。再接著我看到師傅跟著那黑衣人上了車。當時的感覺跟我小時候吃月餅被表弟搶了時一模一樣。可搶我月餅的畢竟是我表弟,而這黑衣人算我什麼?我憑什麼讓他,就算師傅不是我的,也不能是他的。想到這裏我大叫一聲:“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