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車聽不懂我說的話,還是開遠了,直到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我發現那車是雙排氣筒,而且不冒一點藍煙,的確是輛好車!
十六 行人不入神仙地,人在珠簾第幾重?
那客棧看起來有100多歲的樣子,門口還掛著一盞鐵燈籠,客棧的名字叫留住。左右還貼著一副對聯:留四海漂泊客,住八方流浪人。說是大門,其實也就寬一米多高兩米那麼大一扇門。門虛掩著,紫若輕扣了幾下門環。又輕喚了幾聲,無人應答。等了一會兒,她索性推門而入,進來之後才發現,門雖不大,門後卻別有洞天。
一張滿臉皺紋的湖水呈草青色,湖雖不大,中間也設有假山和亭子。湖在院子中間,亭子在假山後麵。站在門口,可以看見假山,但是隻能看見亭子的頂部,待到紫若移步到院子中間,才發現亭中坐著一人,那人一身宋朝書生打扮,左手拿著一把合著的折扇。扇頭輕擊著左手手心。嘴裏哼哼唧唧,似乎是在吟詩,又更像是在填詞。紫若暗想,莫不是在做夢?可掐了一下肚皮,還是很疼的。於是她問那人道:“這裏是不是客棧?”
那人道:“是也。”
“能不能住人?”
“可也。”
“那住哪裏呢?”
“請隨我來。”
十七 不得春風花不開,花開又被風吹落
一開始我沒注意到那個人,直到他向我走來。他就像是一陣涼風,把焦躁的我吹得舒舒服服的,尤其是當他摘眼鏡讓我看到他那雙清澈的雙眸的時候,我更像是受了電擊一般,渾身都是麻的,簡直要暈倒。
但最後我還是挺住了,因為我身後不是一張床而是一灘臭水。所以我還是沒暈過去。畢竟沒帶幾件換洗的衣服。
一個夢裏的人,突然出現在現實裏。這種感覺你肯定沒體驗過吧?你應該感到幸運,因為這種感覺很好。總之我覺得我被他的微笑和甜言蜜語弄得暈頭轉向的。稀裏糊塗地就跟他上了車,直到走了好久,我才想起埋伏在大樹後麵的徒弟。我讓夢中人把車開回去,他照做了,可徒弟,已經不在那裏了。打他的手機,卻是欠費停機。TNND,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停機了,老天爺是故意給我找麻煩。我想徒弟也許隻是去附近買包煙,一會兒就回來了,雖然我知道徒弟不抽煙,可我隻能騙自己,我無法接受我跟徒弟走散了這個事實。雖然身邊這個男的也能照顧我,可我心裏總不是個滋味!
十八 鋪床拂席置羹飯,單鳥豈足飽我饑!
他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才看清楚他的長相,星目劍眉,有點像哥哥。不過我還沒來得及把他欣賞完畢,他就領著我往前麵走去,然後我隻能看到他的背。
“你是古人?”
“非也。”
“那為何這種打扮?”
“迫不得已也。”
“誰強迫你?”
“蝴蝶。”
“蝴蝶是誰啊?”
“姑娘是為何而來?”
“住宿。”
“既不是為解惑而來,就請不要多疑,更不要隨便發問。”
好像剛剛刷過漆的朱紅色的梁柱在夕陽的照耀下泛著光澤。門窗也是朱紅色的,但那上麵的漆多已剝落。反差如此之大,紫若暗想這庭院莫不是在裝修?一進這院子紫若就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可前麵那位好像剛從古墓裏挖出來的帥哥,總是一副沉默是金的嘴臉,讓人好生憋悶。紫若不是多事的孩子,所以就沒再說話。一邊踩著那怪人的腳印,一邊打量周圍的事物。終於,那人停在了一間門窗敞開的房間門口。
“姑娘可以住這裏,有什麼需要,叫一聲‘謝無逸’,在下便來。”
“有吃的沒?我餓了哦。”
“哦,請稍等。”說完那人走進房間,從書櫃後麵取出一張弓。然後走到湖邊,靜靜地站在那裏,雙目緊閉,好像沉醉在某種音樂之中。然而舉目望去,周圍除了鳥蟲的鳴叫,再無半點聲音,約莫過了半炷香的時間,他突然睜開雙眼,抬頭,拉弓,鬆手。隻聽一聲哀叫,半空中落下一隻叫不出名字的鴿子般大小的灰色鳥兒。紫若暗道,哇噻!原來真的有驚弓之鳥。那人走回房間,把弓放回原處,又到隔壁去取一把斧頭和一根幹枯的大樹幹,放到那鳥旁邊。刷!刷!刷!紫若還沒看清楚,柴已劈好。然後那人又把斧頭放回原處,出來時,手中又多了個三角形鐵架子和一根三尺長的寶劍。他把柴在三腳架下堆好。便一手持鳥一手持劍像削蘋果一樣削那鳥的皮毛(看過天下無賊吧!葛優剝生雞蛋那招也不比這人削鳥毛厲害)。
不一會兒,那鳥便被他削成了裸體。這鳥穿著羽毛挺好看,一脫光,整個就一胖妞(當然也可能是雄的,那鳥的性別還有待考證)。所謂人是衣裳馬是鞍,那麼鳥不用說就是羽毛了。那劍削完鳥毛竟絲毫不髒,開膛破肚,取出五髒六腑,再用劍把鳥串起來,放在三腳架上,接著便生起火來。我以為他會鑽木取火。誰知道他竟然從懷裏摸出個打火機,還是防風型的,上麵畫了個穿旗袍的美女。紫若覺得好玩,就搬了個凳子給他坐。一刻鍾後,院子裏便芳香四溢,那人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包,打開,抓了一把粉末狀的東西撒在那鳥香汗淋漓的身上。然後又從旁邊的樹上取下一個木桶,從湖裏打了點水,把火澆滅。等那鳥不太熱的時候,他把它遞到了紫若麵前:“吃。”
紫若早饞得咽口水了,接過鳥便毫不客氣的狼吞虎咽起來。那人微微一笑,轉身去清理湖邊的垃圾,等他挖坑埋了鳥毛和未燒盡的樹幹後,鳥,就隻剩下幾根骨頭了。紫若意猶未盡地舔著嘴唇道:“能不能再來一隻?”
十九 大限即終兮,有合有離
“別等了,都這麼久了,他不會回來的。”夢中人道。
“不,他是我徒弟,他不可能拋下我的。”
“嗬嗬,你這天真的丫頭,就算他是你徒弟又如何?何況是你先拋棄他的。”
“我先拋棄他?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啊,剛才你跟我走的時候為什麼不叫上他呢?”
“剛才?剛才我一高興把他給忘了。”
“嗬嗬,一高興就忘了,他在你眼裏算什麼?別騙自己了,走,我帶你去吃馬豫興雞店的童子雞。”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心裏煩著呢,你餓你去吃吧!”
“哎!真是小姐脾氣,那好,咱們等,站這麼久累了吧,來,坐車上等。”
“不坐。”
其實我也不是故意跟他過不去,隻是突然沒了徒弟心裏難受,他卻還在那裏幸災樂禍。越想越難受,徒弟也許真的在埋怨我拋下他不管呢!突然又想起了莊周的一段話:大塊無心兮,生我與伊,我非伊夫兮,伊非我妻。偶然相遇兮,一室同居。大限即終兮,有合有離。人之無良兮,生死情移……
二十 床頭放一冊清談淵明傳,窗前抄幾首清新杜甫篇
“鳥已經沒有了,你若還餓,待我釣魚給你吃。”
“嗯,那好,你快快釣來。”
隻見那人又從柴房裏取出一根小指粗的竹竿,竹竿上自纏有魚線,線頭亦早掛有鉤。
“你先去屋裏坐坐,喝點茶,看會書,待我去後院捉幾條蚯蚓做魚餌。”
“嗯,那你把魚弄熟了記得叫我。”
“放心,你隻管等著。”
紫若踏進屋裏,細細地端詳了一番,剛才搬凳子的時候雖然進來過一次,但是她一心想的隻是凳子,根本沒注意屋裏的擺設。屋子不大,光線充足。一米寬的竹床讓紫若覺得不可思議(她在家是跟哥哥睡一起的,那床有近四米寬,占了大半間房子)。床邊放了一個兩尺見方的紫檀木桌子,桌上擺著幾本經書。莊子的《南華經》放在最上麵,中間夾了片竹葉,應該是書簽。桌子另一麵緊靠著牆,牆上掛了幅圖,仔細端詳,畫的內容大概是“莊周夢蝶的故事”。看到窗台下的桌子上有茶,紫若便覺得口中幹渴,端起來喝了一口。茶雖涼,餘香尚存。喝完茶紫若順手把窗台上的橫笛取下來把玩。雖不會吹,但單是看著這精巧的玩意兒,也讓人心曠神怡,笛子上還雕著兩行蠅頭小楷:自歎直釣無處使,笛聲吹徹雲山翠。紫若暗想,這小屋的主人還真是個雅人。
紫若突然覺得脖際涼涼的,順手一摸,竟抓住了一條一尺多長的小青蛇。四下一看,發現自己仍舊躺在河邊的草叢裏,原來一切隻是一場夢。
二十一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從中午等到傍晚,再到深夜。從人來人往等到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仍舊看不到徒弟的影子。突然一陣鈴聲響起,我摸出手機,原來是表哥發來的短信。打開一看,隻有五個字。但這五個字每一個都像一塊大磚頭,把我的心都要砸麻木了。回過神來,我立刻叫夢中人開車送我去車站,火車雖說已經提速了,但我仍覺得慢,因為那五個字是:父病危,速歸!
由於沒有直達杭州的火車,我隻好先到蘇州。在蘇州站的候車大廳等車的時候,我無意中看到鄰座的一個女孩右手小指上戴了個跟徒弟左手小指上戴的一模一樣的銀製蝴蝶戒指。再看著女孩,清秀的臉龐,瘦削的身材,眼睛靈活得像小獸,睫毛很長。感覺挺麵熟的,但又想不起來。
我回到家,得知表哥的手機被姑媽沒收了。而姑媽是騙我的,父親根本沒病。
我以為父母會大發雷霆,訓斥我一頓,誰曾想他們什麼都沒說。似乎根本沒發生我離家出走這回事兒。這更讓我鬱悶,好像我可有可無似的。
唯一的變化是,不讓我再玩電腦了。又讓我把手機還給了表哥。等於讓我徹底跟外界切斷了聯係。
表哥下崗了,買了把吉他,一邊自學,一邊教我。我也沒萌生第二次離家出走的念頭。不過也許是時候未到。什麼事情有了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
一個偶然的下午,我想起了那天在蘇州站的候車大廳見到的那個女孩,如果我沒猜錯,那女孩就是徒弟常念叨的紫若。因為我曾在徒弟的手機上看過她的照片。
然而一切都已成為回憶,時間久了,徒弟的笑臉在我腦海裏漸漸模糊,直到無法辨認。而那個夢中人,再沒有在我的夢裏出現過。
至於以後還會發生什麼事情,我無法預料。我所能做的,隻是順其自然,把握好現在。起碼,先把羅大佑這首名字叫做《童年》的歌曲的幾個基本和弦練熟。
二十二 被冷香消新夢覺,不許愁人不起
然而紫若不相信這是一場夢,怎麼能有這麼美妙的夢呢?或許真有那麼個幽靜的客棧,真有那麼個奇怪的書生。已經入夜了,露水侵襲了紫若的身體。紫若這才發現,背上已經濕透了。那條小蛇仍捏在手裏,是條溫柔的無毒的蛇。江浩的姥爺住在深山裏,紫若曾陪江浩在山裏住過一年,對飛禽走獸都不陌生。紫若覺得,除了人,大自然的一切生靈都是那麼的可愛。
看到四下無人,她脫光了衣服跳進水裏。紫若喜歡洗冷水澡,這夜月朗星稀,小蛇流水青蛙。
嗯!除了紫若玩水的聲音,就隻能聽到蟲鳴蛙叫了。水很涼,紫若的皮膚很白很細膩。這丫頭發育得快,七歲時就像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現在的她更是具備了女人應該具備的所有東西。隻是恥毛比較稀疏。有點像老人們說的白虎星。紫若身上有一股異香,是江浩說的,江浩喜歡看兩樣東西——書和紫若洗澡。這兩樣東西江浩一看就能入迷,甚至出現幻覺,好像吸毒一樣。所以父母不在家的時候,江浩經常關上大門,讓紫若洗澡給他看,紫若也樂此不倦。而這次洗澡沒人看,紫若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不一會兒,也就累了。她披了件衣服,找了塊大石頭坐了上去。這時那小蛇仍舊在水裏不知疲倦地轉圈。水蛇在水裏如同鳥在天空,甚至比鳥兒飛翔更好看。看著看著,紫若突然發現,這蛇不是在玩水,而是在寫兩個字。
二十三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我想看官們應該猜出江浩離開清明上河園後去幹什麼了吧?如果沒有猜出來也沒關係,我正要講。
阿盈那傻丫頭隨夢中人走後,江浩先是悲傷,然後覺得很好笑。仔細想想那其實是必然的結局。隻是在事情沒發生之前他不願意相信罷了。好馬配好鞍。郎“財”女貌才般配,自己一個窮光蛋,苦苦糾纏隻會自取其辱。
他想起剛才要給家裏打電話的事兒來,就去了電話亭。接著就像幾年前聽到的一樣,他走後,紫若就消失了。
出了電話廳他急忙攔了輛出租車去了火車站,然而火車站裏人山人海,卻沒有那張調皮的小麵孔。回家!他告訴自己,要立刻回家。
摸了一下錢包,還有3000多塊錢,手機欠費了,幹脆賣了吧!他買了輛慢車的車票,為的是省錢。他曉得回到家後父母隻會給他提供一點尋找紫若的線索,而不會給他一分錢的。而尋找紫若的路,似乎沒有盡頭。
這車是軍綠色的,除了速度超級慢外,還沒有空調,不過已經十月了,天已不是很熱。值得高興的是這車的窗戶能打開,可以充分的領略大自然呼出的氣息。
江浩靠窗坐著,對麵是一個幹瘦的中年人和一個肥胖的少年,顯然是對父子。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那個眼裏隻有錢的男人。
他想如果自己出生在一個經濟狀況好點的家庭,或者說有一對愛自己的父母,那麼可能他現在就不會一個人孤單地坐在這裏。
他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他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個哥哥。這個高才生,父母的心肝。國家未來的棟梁之材。就是哥哥,奪走了父母的愛。不!不是哥哥!父母本來也是很愛江浩的,隻是因為他沒考上高中,隻是因為他帶來了紫若加重了他們身上的負擔,他們才覺得江浩沒出息的。他們兩個每個月加起來才1500元的工資,還要供一個大學生,不能對他們要求太多的。
那怪誰?怪自己嗎?可是江浩不是出了本書嗎?不是發表了幾篇文章嗎?雖然沒得到多大名氣,也沒得到多少稿費,可是江浩不是在努力嗎?
對,江浩是愛慕虛榮的。總渴望著一舉成名天下知。希望著手中有花不完的錢。可他為了什麼呢?還不是為了能讓家裏的生活條件好一點,能讓自己的願望得到滿足嗎?
江浩突然想起了紫若對他說的話:哥哥,我不要你有多大的名氣,也不要你有很多的錢,我也不想上學學什麼知識。我隻要你天天都陪著我。
江浩想,這次找到紫若,一定帶著她離開家,隱居到山林裏。食野果,飲山泉,與飛禽為伴,共鳥獸狂歡。或者找個有人的山,像陶淵明那樣,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再或者就去姥爺家,跟姥爺學打獵。再不寫什麼小說,再不爭什麼名利。
可是,可是紫若在哪裏呢?
二十四 喚歸來,西湖山上野猿哀
紫若看清楚了,那小青蛇是在寫“西湖”兩個字,這不是條普通的蛇哦,竟然能在水上寫字。其速度之快,沒看到的隻能想象。
紫若懷疑是自己的幻覺,就對那蛇道:“你寫的是西湖嗎?”
那蛇聽了紫若的話立刻停了下來,使勁地點了點頭,然後便沉了下去。
紫若連忙跳下水裏撈它,水不是很深,紫若用腳踩用手摸。忙活了半天,沒撈出那蛇,卻撈出一個寶貝——一把玉簫。這簫有一尺長,嬰兒的大拇指那麼粗,通體呈青綠色。不知在水裏浸泡多少年了。簫尾的孔上有摩擦的痕跡,應該係過繩子一類的飾物。簫內含滿了泥沙。紫若找了個樹枝把泥沙弄出來,再用水洗靜,發現簫孔裏雕刻著四個字——“易安居士”。
紫若當然聽說過李清照,但卻不知道她還有易安居士這個號。她想這大概是個寶貝,就裝進了衣袖裏。她想小青蛇寫下西湖兩個字一定是讓我去那裏,去了那裏一定會有奇遇。於是她立刻上岸穿好了衣服,向火車站趕去。在候車大廳裏,她發現鄰座的一個長得很秀氣的男生不住地打量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心想哥哥送我這禮物還蠻招人喜歡的哦。
二十五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回到家中,來不及跟父母解釋,他就把自己關進了自己的房間。江浩相信一定能從房間裏找出線索來。紫若在家是和江浩睡一間房裏的。床上桌子上的東西跟江浩走的時候並沒有什麼變化。隻有書櫃裏少了幾本書。
她一定會留個字條什麼的吧?她一定會想到我會找她的吧?這已經不是兒時的捉迷藏。江浩對紫若的藏身之處一無所知。他把書全翻開,把抽屜裏的東西倒出來,把床單枕頭掀開,幾乎把房間裏所有東西都翻了個底朝天。但仍舊沒有紫若的紙條。他把手插進頭發裏,蹲在地上陷入了沉思。她會去哪裏呢?世界上不就我一個人愛她嗎?她不是也隻愛我一個人嗎?她怎麼可以這樣任性呢?
終於他累了,躺在了地上,然後他看到,雪白的天花板上寫著兩個血紅的大字——“蘇州”。
他又好氣又好笑,拎著滿是塵土的包再次離開了家。
二十六 雨恨雲愁,江南依舊稱佳麗
已經改成柏油路麵的蘇堤讓紫若覺得無從下腳,她索性停下腳步。既然尋不著什麼奇遇,那就等吧!
反正西湖是已經來了。
但心能等肚子卻不能等,不一會兒就餓了。紫若聽江浩說過,樓外樓的東坡肉特好吃。可口袋裏銀子有限。再三思量,她還是去湖濱路路口的九佰碗老湯麵館吃了碗老火鴨仔麵。
然後紫若去了阮墩環碧,由於是早上,小島上人並不多。紫若到水邊坐下,玩起了那支玉簫。紫若不會吹,但還是放在嘴邊亂吹了幾下,簫聲清澈悅耳。有大珠小珠落玉盤之感。
正玩著呢,不知從何處走來一白發白須的老頭。
老頭道:“姑娘的簫能否借老夫玩一下?”
紫若道:“可以呀!”就把簫遞給了老頭。老頭接過簫就吹了起來,簫聲如泣如訴,攝人心魄。
紫若道:“你吹的這是什麼呀?這麼好聽!”
老頭道:“這是《廣陵止息》,也就是世人說的《廣陵散》。”
紫若道:“嚇!你當我是小孩子啊!《廣陵散》不是早已失傳了嗎?”
老頭道:“那是對常人而言,你若想學,我可以教你。”
紫若道:“那再好不過了,可是我這麼笨,能學會嗎?”
老頭從懷裏取出一本藍皮線裝書來,道:“有緣人看完此書,略加琢磨,就能吹出顛倒眾生的音樂。”
紫若接過書來,道:“真的嗎?這是什麼寶貝書哦?”
說著看了起來。書無名,翻開第一頁,隻見上麵寫道:物有盛衰,而此無變。滋味有厭,而此不倦。可以道養神氣,宣和情誌。處窮獨而不悶者,莫近與聲音也……
待紫若看完,老頭已不知去向。紫若歡喜異常,真想立刻見到江浩,讓他看看這書,玩玩這簫。跟自己共享這份從天而降的厚禮。
這時天空下起了小雨。紫若想江山信美,終非吾土,不如歸去。曾幾何時,紫若已經把江浩的家鄉當作了自己的家鄉。杭州也沒有直達江浩家所在的那個小縣城的火車,於是像來時一樣,仍舊要先去蘇州。
二十七 憶江南,最憶是杭州
江浩是第二次下江南了,剛出書那會兒他來過一次,那時他還不認識阿盈。他是偷偷出來的。那次隻是在西湖邊坐了一晚上就回去了。
那次他去江南的動機很簡單,隻是因為看了王元之唯一的傳世詞作,那首兩宋最早的小令之一的《點絳唇》:
雨恨雲愁,江南依舊稱佳麗。水村漁市,一縷孤煙細。天際征鴻,遙認行如綴。平生事,此時凝睇,誰會憑欄意!
然後穿了拖鞋就去了火車站,他本來是穿著球鞋的,但看那詞之前他是在看一本外國小說,講了是一個人穿著拖鞋流浪的故事。於是他就換了鞋。這顯得有點虛偽有點東施效顰。有了形式卻沒有那意境。但江浩對此不以為然。隻是回來的時候才發現腳髒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紫若倒了兩盆水才把他的腳洗幹淨。
那次沒有在蘇州停留,連蘇軾讚譽萬分的虎丘也沒去。那次出走像是中了邪。用紫若的話說是吃飽撐的。
而這次他清醒至極,目標明確。那就是蘇州火車站。果然,他剛走到出站口就看到紫若從另一個出站口走了出來。紫若也看到了他。
“又被你找到了。”紫若假裝很失敗的樣子。江浩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眼淚像瀑布一樣往下流。紫若連忙將他抱住。
“哥哥乖,不要哭,再哭打屁股哦!”
江浩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