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傷流景(1 / 3)

指腹為婚……

連錦年,原來你原是有指腹為婚的妻子的……

不禁苦笑。

你根本沒有愛過傅華清嗎?

銀牙緊咬。

若是這樣,她這回真的是押錯寶了。

心底不由地升起一陣寒意,空洞洞的,有風聲呼呼地。

第二日。

雖說皇後不管這後宮的事務,但畢竟也是個皇後,吃穿用度自是這後宮中最好的。皇後要宴請後宮妃嬪,自然每人敢推辭不去。

就連如今宮中最最尊貴的女人——賢妃都姍姍而至。

“臣妾賢妃,參見皇後娘娘。娘娘玉體千金。”優雅地款款行禮,嘴角卻是驕傲的笑。

皇後嘴邊亦是淡淡的笑,如平日裏一般的淡漠:“妹妹快起罷。如今妹妹有孕在身,最是珍貴。本宮怎好讓妹妹肚裏的小皇子行禮。快坐下罷。”

“娘娘說笑了。如今才一個月,是個公主也說不定呢。”賢妃笑道,“妹妹福薄,怎比得上娘娘,將來必是要生皇子的。”

皇後臉上訕訕。

這明明白白是在取笑她麼,你賢妃霸占著皇帝不放,她皇後縱有千萬手段,又如何懷上龍子?

心中雖不悅,臉上卻是不能表現出來。

“不過皇上說了,是皇子抑或公主,他都是歡喜的。”臉上是滿溢的驕傲甜蜜神情,賢妃完全無視周圍女子的嫉妒目光。

收起淡淡的笑,皇後又正色對坐在一邊稍遠處的若水道:“想必這位就是沈修華了吧?”

沒有料到皇後會突然把話題轉到她的身上,若水一時慌了手腳,連忙答道:“回皇後娘娘的話,臣妾正是沈若水。”

“本宮早就對你有所耳聞。”就是那個據說比柳瑤長的還要像傅華清的女人,“賢妃有孕在身,為了照拂賢妃,皇上怕是冷落的沈妹妹。妹妹心中可不要有所計較才好。”展現出最溫雅的笑,皇後看住了沈若水。

“若水不敢。”心中卻是嫋嫋升起的酸意,幾乎要酸出她的眼淚。

“娘娘何處此言。我們姐妹本同是服侍皇上的。隻要服侍好皇上,我們是不敢有怨言的。”賢妃忽地插嘴,“妹妹,你說是嗎?”

全場的人愣住。

皇後雖不管後宮之事,權威卻在,每每出麵住持事務,是沒人敢插嘴打斷的。

若水心中明了。這賢妃看起來對皇後謙遜有禮,實際上仗著肚裏的孩子,已大有和皇後一爭的心思了。

對賢妃的話,皇後心中自是不信,臉上笑意卻又濃了幾分。

“倒是本宮多心了。”

正說著,一陣樂起,一群披著輕羅的曼妙女子魚貫而出,翩翩地舞動起來。

“娘娘為後宮事務操勞,思慮過度了。”賢妃嫣然一笑,“隻恨如今妹妹有孕在身,禦醫說不宜操勞,皇上才暫時勞煩娘娘操勞後宮事務。待到十月分娩,娘娘就無需如此辛苦了。”

話說得明白,待她十月分娩,後宮就是她的天下了。

隻是她又如何確定她生的就會是皇子?

隻有一瞬間的迷惑,若水瞬即了然。

狸貓換太子,又是宮中常見的把戲。也隻要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生出”的,是名能使之母憑子貴的皇子。

皇後倒也不惱,隻是笑道:“有什麼操勞的。本宮原本就是後宮之主,執掌鳳印。以前是本宮偷了懶,才勞累了妹妹。如今妹妹有了身子,以後又有養育皇子的重任,本宮倒不能再偷懶了。”

話也說得清楚,她才是皇後,隻要她想,後宮輪不到別人來當家。

若水清楚看見賢妃臉上一瞬即逝的惱怒,才一眨眼,卻還是原先那張吟吟笑臉。

心中暗歎。

看來這皇後與賢妃之間的爭鬥,就要拉開序幕了。隻是不要將她牽扯進去才好。

隻是,她心中亦明白,除非連錦年真的冷落了她,不然她是不會有安寧的日子的。

罷了罷了,還是早些下手,解決沈蓉蓉才是。

這麼想著,她的確也展開了行動。

這一日,她便帶了福嬤嬤與綠蘿,前去拜見皇太後。你不主動迎戰,我便上門挑釁。

與她很久以前——是的,對她來說那已經是很久以前——每次見到她時一樣,她依然是那樣的美麗,那樣的雍容華貴,那樣的攝人心魄。

任何華美的飾物在她的身上,都隻能襯托她的美麗而奪不走她的光彩。

也許,連家的人就是美的代名詞。

隻是,他們有著最黑暗的心腸。

如同她所預料的,見到她讓連蓉蓉幾乎嚇丟了魂——她甚至失手打破了手中的五彩小蓋盅。

“德馨……”她失神喃喃地。

怎麼可能!傅華清,她怎麼會出現在宮中!依然是那樣明媚卻不屑的笑容,依然是那樣黑白分明的眸子,依然是那張純美的臉!

腦海中掠過一幕幕的回憶。

剛出生時的傅華清,牙牙學語的傅華清,亭亭玉立的傅華清……

腦子忽然劇烈地疼痛起來。

她依然喊她德馨。

“你是德馨……”

“臣妾沈若水,參見太後,鳳體金安。”若水嫋嫋下拜,臉上是最美最謙遜的笑,心中卻湧起無法比擬的仇恨。

就是眼前這個女子,之前迷惑了父皇,使之沉迷於她的溫柔鄉,成了一名昏君,使原本相敬如賓的父皇母後反目成仇;之後,又勾結娘家,奪了傅家天下,派人侮辱母後至死,使那個曾寵她愛她,為她失去了一切的男人,華清的父皇,被迫自盡。

她,是華清一切仇恨的根源。

“沈若水……”隻有一瞬間的失神,她瞬即恢複了淡然的摸樣,“原來你就是那名沈修華。”

“正是臣妾。”看來這連蓉蓉雖已“功成身退”,卻依然關注後宮的動靜。

她是過來人,又是局外人,這宮中的事情怕是沒有人看得比她更清楚。

“太後,您這是怎麼了?”若水笑吟吟的,對上連蓉蓉思量的目光,“臣妾身上,可有不妥之處?”

“你的父親是?”忽地回過神來,連蓉蓉連忙發問,以掩飾自己的失態。

“家父正是蘇州知府沈章。”

“沈章麼?”

望住笑靨如花的沈若水,連蓉蓉的心思卻飄到了遠處。

傅華清,我早知你不僅是連錦年的夢靨,亦是我的。我早知你不會如此簡單地在我的生命中退出,卻沒想到再見麵會是如此狀況。

傅華清,你是死了嗎?

所以托了魂魄到這沈若水身上,你是要用她的身子來向我複仇嗎?

早聽說連錦年是因了這沈若水長得極像傅華清而封了她做修華,隻是原先她見過柳瑤,以為這個沈若水也不過爾爾,沒想到,她與傅華清居然是長得一模一樣。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神態,一樣的氣質。

竟如真正的華清一般。

隻是眉目間,比嬌生慣養的華清少了一份驕縱跋扈,多了一份堅毅倔強。

她真的是沈若水嗎?

世上真有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嗎?

不,絕無可能。即使她不是傅華清,她也一定是冥冥中由傅華清派來的。

又要開戰了嗎?

屋子裏的氣氛忽然沉默下來,若水幾乎覺得自己能聽到太後沉重的呼吸聲。

你在想什麼?

已經開始在想如何對付我了嗎?

“聽說沈修華前段時間收了一位老嬤嬤。”閑閑地喝口茶,“怎麼,服侍的人數不夠嗎?讓賢妃撥些年輕伶俐的也就是了,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怕是不能盡心。”

“娘娘誤會了,綿憶殿的人手很足。臣妾隻是看她一老人家,被下頭的人欺負,挺是可憐罷了。”

“沈修華可知這位老嬤嬤,是前朝皇後的陪嫁奶媽?”

“聽說,太後娘娘是前朝皇帝的容妃娘娘。”若水揚起謙卑的笑,答非所問,“娘娘絕代風華,難怪前朝皇帝為了娘娘連皇位都保不住了。”

果然太後倏地變了臉色。

“沈修華,你好大的膽子!”惱怒地低吼,絕美的臉上掠過一瞬間的陰毒。

“臣妾不敢!”若水急忙起身下拜,“臣妾也隻是道聽途說,無心冒犯太後!”

惱怒了嗎?心虛了嗎?

我就是要你心虛惱怒,我就是要讓你知道,你做過的事,永遠不會成為過去,它會一直陪伴你,直到你死。

“本宮諒你也不敢存心冒犯。”太後稍整怒容,“隻是,本宮有句話送給沈修華。”狠狠地看住她,太後冷冷地吐出,“若想在這後宮生存下去,最好把豎起耳朵,閉上嘴巴。”

“臣妾受教了。”若水是一副怯怯的表情。小心地答道。

正說著,卻忽然從屋外跑進一個小小的身影,直衝向太後。

“母後——”

是傅天慶!是父皇的十一皇子,華清同父的弟弟,傅天慶。

華清離宮時,傅天慶剛滿五歲,如今,也該有八歲了吧。

三年了。

連家殺了她傅家所有的血脈,卻沒有殺掉連蓉蓉的所生的傅天慶和傅華琳。

“慶兒!”太後寵溺地摟住傅天慶,“下學了麼?今日師傅教了你些什麼?”臉上是慈愛的笑,動作輕柔地擦去他額上的汗珠。

“今日師傅教了《出師表》,母後,要慶兒背給母後聽嗎?”聲音清脆,傅天慶響亮地回答。

“罷了,今日有客,待會兒再背罷。”太後捏捏他的臉,又道:“慶兒,來見過你皇帝哥哥的沈修華。”嘴角揚起一抹奸笑,她指了指若水。

一顆心忽地懸起。

“七姐!”小小的天慶未察覺有何不妥,見到若水便驚喜地大喊,“七姐,你回來了!哥哥姐姐們都不見了,慶兒好孤單,七姐回來太好了!”歡呼地奔上去,便抱住了若水的腿。

有一瞬間的失態。

雖然華清討厭容妃,與容妃所生的華琳也是冷眼相對,可是天慶從小嘴巴甜討人喜愛,常常三天兩頭跑去找華清玩,兩人倒也算親密。

太後敏銳的雙眼並沒有放過她這一瞬間的失態。

嘴角的笑又陰冷了幾分。

“這…….”不知該如何稱呼傅天慶,若水有些尷尬,“這位小弟弟怕是認錯認了吧,臣妾是皇上前些日子才封的修華,並沒有見過你啊!”

傅天慶依然是不緊抱住她的腿,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

“七姐,咱們一起玩吧,禦花園裏有新來的白鷺,可好看了!”說著忽又想起什麼似的,小嘴厥了起來,“皇帝哥哥好可惡,下旨誰都不準進夜清宮。七姐,父皇才是皇帝不是嗎?怎麼父皇不見了,表哥卻當了皇帝呢?”

“慶兒!”太後嚴厲地喝斷,“快和李嬤嬤回屋裏去。這位沈修華並不是你的七姐。”

“母後!”傅天慶撒嬌,“這明明就是七姐啊!”一樣的眼睛,一樣的鼻子,身上一樣這樣香香甜甜的,這明明就是七姐啊!

“李嬤嬤!”

頗有眼力勁的李嬤嬤趕緊在太後大怒之前,硬拖了天慶往後頭去。

“娘娘,”若水先發製人,“看來,臣妾似乎長的和那位七姐很是相像呢。不知那位七姐是什麼人?”

定定地看住若水,太後笑得極淡:“是個不值一提的人罷了。本宮今日有些乏了,沈修華跪安吧。”

“臣妾告退。”

定定地看住若水出去,太後的眼神犀利,低聲對身邊的人吩咐:“派人去蘇州,查清楚這個沈若水的底細。”

出得門來。

卻見綠蘿正在不遠處的一處樹蔭下,與一名紅衣打扮的侍女竊竊地說著什麼,神色甚是可疑。見若水出來,綠蘿連忙打著笑臉迎上前來。

“主子,這便要回宮了麼?要不要奴婢先遣了小的回去準備晚膳?”

“也好。”話是這麼說著,眼角卻不由地飄向那名紅衣侍女。

那侍女也不回避,便迎上來,款款福身:“奴婢青薔,見過沈修華。”

青薔綠蘿,名字倒也般配,不曉得她們是什麼關係。

“罷了。咱們回吧。”

看來這綠蘿也必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以前是大意了,竟未曾打聽她們幾個的底細。

回到宮中,幾個人幫著給若水更了衣,綠蘿便往前頭去了,隻留下紅蕊一人在身邊服侍。

若水懶懶地窩進被窩,霎時身子暖了起來。這榻下原是用了上等的炭火烤熱的,暖烘烘的直到人的心窩子去。紅蕊則在一旁坐了,對著若水前些天給畫的樣子繡花。

這孩子尚小,雖然也頗為伶俐,卻不如綠蘿一般有心思。

若水楞楞地看了一會,忽道:“紅蕊,你和你綠蘿姐姐原就是在一處做事的嗎?”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萬一露了馬腳,怕是會讓綠蘿起疑心。

“回主子的話,原不是的。”紅蕊倒沒察覺什麼,揚起小臉笑道,“奴婢原先是在浣衣局裏服侍的,綠蘿姐姐則在禦醫所,八竿子打不到一邊,在進棠香宮之前,我們原是不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