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狠心腸(3 / 3)

“怎樣?”不禁擔憂地問。

林遠看住若水,久久無語。

“到底怎樣,你倒是說話啊!”這個林遠真的是要急死她麼?

林遠抿緊了唇,半晌才緩緩開口:“蘇婕妤跟連錦年說……”心中泛起一股難言的滋味,“賢妃娘娘是她推下山的,與公主無關。”

如晴天霹靂,若水一時竟緩不過神來,不敢置信地看住林遠。怎麼可能?當時她是看著蘇素在她麵前趕著兔子去的,又如何能繞到她身後去推賢妃下山呢?心中了然,不禁淚如泉湧。

素兒,你是為了我……為了我而頂罪的嗎?

“不是的,並不是素兒做的!”若水驚慌地喊道,“皇上在哪裏?我要去告訴她,不是素兒做的!”傻瓜,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啊!她怎麼能輕易地將這罪名扛下來呢?

她已經害了素兒不能生育,不能再還她丟了性命還連累了全家啊!

便轉身要開門出去,林遠卻是一個箭步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遲了。”林遠低聲道,“臣是看著蘇婕妤喝下鴆酒之後才回來的。”就是怕公主為了姐妹之情而前去連錦年麵前搭救,才特意地遲些回來。雖然覺得蘇素死的冤枉,但是也隻有這樣才能使事情圓滿解決,保住公主。

“你……”再不能控製自己,若水奪門而出,向了擷芳閣奔去。

素兒,你好傻。

腦海中不禁浮現出蘇素那張明媚的笑臉

……

蘇素早已一腳踏進屋子,手裏捏了一枝不知名的花,嘴裏隻嚷嚷:“兩位姐姐,看我摘的花!我原以為秋日裏隻有菊花會開,沒想到在後院裏開了大片的這樣的花兒!”

……

怔怔地看了她一會,蘇素蒼白的臉上浮起笑容。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姐姐,我相信你。若你不嫌棄,今後在宮中的日子,我們還要做姐妹。”

……

一旁卻有蘇素卻幾步小跑著來了,一張笑臉笑得桃花般燦爛明豔:“賢妃娘娘,讓蘇素也去吧。這些天在屋子裏挺悶的,蘇素也早想出去走走了。”

……

初春的風輕柔地撫在她的臉上,縱容是滿臉的淚水也不能宣泄她心中的悲傷。

趕到擷芳閣時,蘇素已是奄奄一息,一張小臉因為鴆酒的毒而綠得發青,嘴唇是可怕的紫色,泛著銀光。

“姐姐……”盡力擠出一個虛弱的笑,蘇素輕若無聞地,“姐姐,素兒是心甘情願地為姐姐去死的……隻是求姐姐,保住素兒父母家人……”

若水哭得已不能說話,隻是用力地握住了蘇素的手:“素兒,你好傻,你為什麼……”都是我的錯,我害了你!若不是因為我,你就不必無端受如此多的苦!

“求姐姐……”話未說完,蘇素已然閉上了雙眼,一雙小手無力地從若水手上滑落,砸在棉被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便是天昏地暗的暈眩,仿佛整個世界都顛倒過來般,若水一時竟止住了哭,呆呆地望住眼前的蘇素,愣愣無語。

周圍是低低的哭泣聲,嚶嚶地充斥著她的耳朵。

“素兒……”半晌才呆呆地吐出這一句,眼前便是無盡的黑暗,旋轉著向她襲來。

醒來時,卻在連錦年的懷中。

淚水浸濕了她的衣襟,亦浸濕了連錦年的衣袖。

背上清晰傳來連錦年的心跳,平穩的,有力的,一下一下撞擊著胸膛。還有溫和的呼吸,暖暖的氣息吹在她的耳後。

她轉頭,是一扇半開的窗,窗外是一支梨樹,葉子嫩綠醒目,巍巍地在枝頭顫抖。一縷和風吹進,窗子微微轉動,發出低低的吱呀聲。有一隻小雀從窗前掠過,停在枝頭上,霎時枝頭便上下晃動起來。

周圍靜默無聲,恍如隔世。

“素兒——”猛地驚醒,若水大喊出聲,忽地坐起身子,驚醒了身後的連錦年。

“清兒,你怎麼了?”急忙扶住她的肩,連錦年急道。

若水似是無聞,輕聲喃喃道:“素兒……”蘇素死前的一幕清晰地浮現在腦子裏,充斥在她的眼前,不斷地旋轉著。“素兒……”素兒死了……

“素兒死了……”她痛哭出聲,無力地癱在連錦年的懷裏。

連錦年低聲歎氣,隻能更緊地摟住她。

他心中明白蘇素是為若水頂罪的,隻是覺得這樣事情才能圓滿解決,便也沒有追究,賜了鴆酒。

好在那賢妃也知難而退,推說並沒有看到是若水推她下山的,太後那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隻是……想起太後,不禁心中惱怒。

她是仗著曾與自己聯手,助他登上皇位便不把他放在眼裏,一而再地要置若水於死地麼?吃準了他不敢忤逆他?

那她便錯了。

他連錦年並不是任由他人擺弄的人。若不然,當年他也不會出頭來搶這個皇位了。

他對父親和兄弟都能下得了手,何況她隻是他姑姑罷了?

若她真的想拿當年的事來控製他擺布她,他是不會坐以待斃的。

懷中的人兒嚶嚶的低泣,嬌小的身子抽動著,冰冷的淚水浸透他的衣襟,涼涼的濕潤了他的胸口。不禁有一陣疼惜湧上心頭。

“清兒,人死不能複生,你莫要哭傷了身子。”低聲地在她耳邊輕輕地。

若水心中一緊,開口卻是不善:“是你親賜的毒酒,是你殺了素兒!”怒目仇視,銀牙輕咬。

連錦年無奈,隻能苦笑:“對不起。”便伸了手要去摟她。

若水忽地站起身閃過,依然是盯住他:“你殺了素兒。”

“是她自己認罪的,我總得給賢妃一個交代,她不死,死的便是你!”連錦年頭疼地。

若水忽地展顏,笑容淒涼:“是啊,若我死了,她就不用替我頂罪了……”是我害了素兒,又能怪誰?

“清兒,你莫要自責了。”連錦年起身,伸手撫摸她慘白的臉,替她將一縷烏黑的亂發輕輕撥到腦後,“你放心罷,我已經下旨,蘇素自首認罪,從輕處置,罪不及家人,也算對的起她了。”

若水聞言漸漸平靜,視線恍惚地停留在連錦年的臉上。

是啊,如今蘇素已死,再難過悲傷又有何用?

賢妃,我傅華清必會記得今日之仇,不報此仇,黃泉之下無顏見蘇素。

窗外依然是明媚的春光,輕輕的鳥鳴在枝頭,唱出一首旖旎的哀歌。

第二日,皇帝下旨,冊封賢妃為正三品貴妃。賢妃娘家姓唐,便為淑德貴妃唐氏。

這是今春的第一場雨。

淅淅瀝瀝,打亂一枝嫩綠。湖麵上的冰漸漸消融,隱隱地有了水盈盈的樣子。淡淡的水霧升起在在湖麵,恍若仙境。

“梅英疏淡,冰澌溶曳。東風東風暗換年華。”心中默念這詞,不禁有愁緒上心頭。

今日宮中擺下了宴席,請的是朝中的重臣,隻有正三品以上的宮中女眷才有資格出席。想起往年在宮中與父皇母後過節的場景,不禁黯然。

有躲雨的小雀兒,不怕生地飛到窗下,衝著若水啾啾地叫了兩聲。

不禁有一絲笑意爬上嘴角。

便喊了綠蘿來,搬了貴妃榻到門邊,又打開了門。便有絲絲春雨迎麵撲來。

綠蘿不禁擔心地:“主子,您這樣躺著,怕是會著涼啊。”

若水也不看她,幽幽地道:“你倒是關心我。”

心中一驚,綠蘿的笑也有些不自然:“主子何出此言,綠蘿是哪兒做不好了嗎?”

“好!”若水淡淡地看著那一片湖麵上的霧氣,似有似無地籠罩著,看不起遠方的景色,“你做得是太好了。”

卻聽見噗通一聲,身後的綠蘿忽地跪下了。若水轉過身來,看住她。

“主子恕罪!”隱隱地有了哭腔,“綠蘿並不是存心要害主子……隻是奴婢的哥哥不爭氣,犯了事在太後手裏……奴婢就隻有這麼一個哥哥……”

“便為了這個哥哥,可以吃裏扒外,陷害我了麼?”若水大怒,恨恨地,“綠蘿,我自問也待你不薄,心底也喊你一聲姐姐,自從進了棠香宮,便信你用你,倚賴你。卻沒想到,害我的正是你這個姐姐!”氣得摔了一個白玉盞,瞬間在地上砸得粉碎。

底下的綠蘿早已泣不成聲,不停地抽泣著,隻是無語。

若水惱怒地看她哭了半日,才冷冷道:“聽說,前兒個他又手癢了,偷了太後的玉簪子去,太後押了他在暗房,要剁去他的手腳呢。”

一句話,綠蘿在底下哭得更加傷心,卻又不敢在主子麵前哭出聲來,抽泣著幾乎要斷了氣。

“怕是你陷害我不成,太後給你的懲罰吧?”頓了頓,若水嘴角揚起一個笑,輕輕道:“若我將你哥哥從太後那要了過來,你當如何?”

忽地便停了哭泣聲。

綠蘿怔了一會,便醒悟過來:“綠蘿定當銘記主子的大恩大德,以性命侍奉主子。”

“好,我便信你這一次。若有下次,我定饒不了你。”

話音未落,便有一個清朗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一早的,生什麼氣呢?”接著便有一個白色的身影踏進,卻是連錦年。

若水有一瞬間的失神。

白衣的連錦年,這似乎還是第一次見到。記憶中的連錦年,都是一身玄黑的衣衫,雖然總是對她笑,總是那樣的淡然如梨花般的笑。

眼前的他,卻是不同的,那樣淡然的笑依然沒變,隻是多一份溫情,讓她莫名地心安。

“怎麼,看傻了麼?”連錦年得意地揚眉。早知道白衣的他能讓她如此著迷入神,應該早些穿才是的呢。

回過神來,早紅了一張臉,卻抿了抿嘴:“皇上怎麼來了?前頭的宴會已經結束了麼?”

連錦年搖頭,嘴邊是溫柔的笑:“沒呢,皇後高興了,要與大臣們多喝些。我來看看你。”

連錦年走到她麵前,對著綠蘿揚了揚手,示意她退下。便跪了在貴妃榻邊,心疼地伸手替她拭去臉上的雨珠。

“又折騰什麼呢?身子不好卻偏要在這淋雨,回頭又該請禦醫了。”

“我喜歡這雨。我喜歡春天。”若水淡淡地笑。

連錦年一愣。

我喜歡這雨,我喜歡春天……

多麼的熟悉……

……

春末。

也是淅淅瀝瀝的雨,隻是已經沒有了春日的連綿溫柔。

華清托了下巴倚在窗邊,看著樓下的人來人往。

這是在揚州的一處客棧。

連錦年推門進來,手中是熱乎乎的棗泥芋餅,看到華清,臉上漾出溫柔的笑意:“起來了麼?這芋餅味道不錯,來嚐嚐吧。”

華清歪了頭看他。

“就要到夏天了。”撅著嘴不滿地。

“什麼?”一時沒反應過來,連錦年抬頭,傻傻地重複了一遍。

“夏天就要到了,這是最後一場春雨了麼?”華清喃喃地,伸出手,接住屋簷上滴下的水珠。

“那又如何?”春日過後便是夏日,這是小孩子也懂的事情。

華清皺眉:“我喜歡這雨,我喜歡春天。”討厭炎炎的夏日,悲傷的秋日和寒冷的冬日,她最喜歡的便是春天。

有滿山開遍的花兒,有她最喜歡的純白的梨花。

連錦年無奈地搖搖頭。

還真是個愛做夢的公主你呢。

走過去,將她被雨滴浸濕冰冷的小手包在他的大手裏:“快些吃了早飯吧。”

華清忽地將手抽回,一雙好看的眼睛瞪大了看著連錦年:“連錦年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本宮動手動腳的!輕薄公主可是死罪,小心本宮回報了父皇,要了你的小命!”最近似乎和這連錦年走的太近了呢,她可是德馨公主,總該有些公主的樣子才行的。

連錦年訕訕地挑眉:“草民恭請公主用膳。”便弓身要參拜。

不禁噗嗤一笑,像是得了好吃的的孩子一般,帶著滿意的笑便開始享用連錦年買來的棗泥芋餅。

嗯,甜甜的,酥酥的,真好吃呢!

“你這餅是哪買的?”一邊吃得不亦樂呼,一邊不忘問道:“等回宮了,我要讓父皇召了這做餅的進宮去,專門做給我吃。”宮中父皇給她特意置辦了專用的小廚房,用的都是各地的有名廚子,常能做一些不同風味的小吃來的。

聞言,他心中卻是一沉。

昨夜接到父親的加急信,要他今日趕回京城,發動政變。

父親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會決定行動的。

華清,你很快就不是公主了。

你的父皇你的母後,你的皇宮,你的尊貴你的驕傲,你的一切,都要化為泡沫,再找不到存在的痕跡。

不禁有一陣揪心的疼痛,仿佛已經看見華清的怨恨眼神一般,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還未真正發生,他便已經清楚地感覺到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