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燕雙飛(1 / 3)

“真不錯,父皇和母後也很喜歡吃甜食,也讓他們嚐嚐……”一邊的華清依然沉浸在美味之中,絲毫沒有注意到連錦年的不妥。

“我……”對不起。

心中是一片死寂的灰暗,連錦年不再說什麼,隻用他最溫潤的笑,最溫柔的目光,注視著眼前這個單純得如梨花般的女孩兒。

希望以後她能夠靠自己,平安地活下去,在這陌生的皇宮外麵的世界。

最後,再讓他多看幾眼吧。

……

“怎麼了?”看著他發呆,若水心中不禁有一絲慌亂。

這樣的神情她見過的,就在那日,在揚州的客棧裏,他就是這樣看著她吃完了那香酥的棗泥芋餅,然後,離開了她,消失得無影無蹤,再無音訊。

留下她一個,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那幾個夜晚,聽著窗外的雨聲,她是那樣的害怕,那樣的無助。心中憤憤,直把他罵了個夠。

卻還是相信,他隻是出去幫事,很重要的事,過幾天便會回來的。

直到……

知道京城傳來連家政變逼宮的消息,知道大部隊開進了揚州城,一個新知府代替了舊知府。

她才知道,他不會回來了。

她才知道,她已經是國破家亡了。

她才知道,她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無比榮耀的公主了。

知道了之後,她並沒有哭。

眼淚,她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眼淚。父皇的寵愛,母後的關懷,使得她生命中的前十四年裏絲毫不知什麼叫做眼淚。隻是心中的空洞,莫名其妙的空洞,突如其來,無法抑製的難受,恰如天地顛倒了一般,世界隻餘一片灰暗。

天灰灰。

心中有一絲絲的寒冷滲透,像是臘月裏最冷的那一場雪,自己站在雪地中,周圍是空蕩蕩的,隻有風雪吹來,侵入她的肌骨。

連錦年回過神來,淡淡地笑道:“沒什麼,隻是想起一個故人罷了。”

故人?若水心中冷笑。

“能讓皇上想得這麼入神的故人,怕不是簡單的人物吧。”甜甜地笑著,心中竟有莫名的希冀。

連錦年捏捏她的臉,依然是淡淡的笑:“隻是個故人罷了。”

難掩心中的失落,若水訕訕地:“最近綿憶殿的事情多了許多,臣妾想向皇上再要一個人,如何?”

看著她失落的眼神,不禁心情大好,連錦年寵溺地點頭:“這宮中的奴才任你挑選罷。”

若水展顏:“昨兒個臣妾在太後宮中,遇著一個叫小順的太監,極為機靈的。問了才知原來是綠蘿的哥哥,臣妾想著既然綿憶殿要人,不如把那小順要了來,畢竟也是自己人。”

連錦年眼底有一閃而過的驚異,卻瞬間展開溫柔的笑:“好,回頭和侯德寶說了,晚上就讓人過來便是了。”

若水卻擔憂地:“皇上不怕太後不肯放人嗎?”

連錦年笑:“清兒要的人,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替你要了來啊!”臉上是陽光明媚的笑,心底卻思緒暗湧。

她要太後宮裏的人,有什麼目的?

想起這段時間以來太後的作為,她是要開始反擊了麼?

隻是那太後,為何總是針對她?隻是因為她長得“像”華清而已,還是她也已經猜到了……

心中不禁一沉。

太後並不是簡單人物,清兒這樣貿然回宮,當然會引起她的猜測懷疑——她並不像他,她的心中恨清兒,她會斬草除根!

不禁將懷中的人兒緊摟。

清兒,我會保護你。

這一次,再不讓任何人傷害你,包括我自己。

任何人都不可以。

連錦年果然說話算話,第二日一早,便有侯德寶領了小順過來。

彼時若水還在溫暖的被窩裏還未起身,卻被驚喜的綠蘿喊了起來。身邊已無連錦年的影子,不禁有一陣失落。

起身梳妝打扮了,便出得外廳,看見侯德寶一臉諂媚的笑著迎上來,後頭跟了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眼珠滴溜溜轉得正勤,心中便知這是小順,綠蘿的哥哥了。

“奴才參見沈修華。”侯德寶笑嘻嘻地。這位主子可掌控著萬歲爺的喜怒,可要小心侍候才好。

若水微笑著點點頭:“一大早的,有勞公公了。這便是小順公公了吧?說是綠蘿的哥哥,倒真有幾分相似的。”

聽得若水發話,那小順急忙上前下跪:“奴才小順,參見沈修華,沈修華萬福金安。”

若水眼角瞥綠蘿,看她一副歡喜的樣子,心想自己這步棋該是沒有走錯。又瞧了一眼侯德寶,那侯德寶見狀急忙訕訕地:“哎喲,瞧奴才這記性!萬歲爺還在禦書房等著奴才回去呢,中書令喬大人病了,皇上正盤算去探病!奴才這就告辭了……”說著便打著哈哈要退出去。

倒真的是機靈,難怪能在皇帝身邊做事。

瞧著侯德寶出了門,若水方才說:

“今兒個我先把話說明白了,上次的事,我也不再追究了,之前綠蘿在我宮中還幹了什麼害我的事,也都過去了。以後你們兄妹兩個,便在我宮裏辦事,小心侍候。若做出什麼吃裏扒外的事情來,我定饒不了你們的。”

綠蘿急忙過來拉了小順跪下:“奴婢謹記主子恩德,從今後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便是投胎轉世了,也為主子做牛做馬,萬死不辭!”

若水心中一熱,揮了揮手道:“罷了,快些起來吧。說的如此嚴重,知道的曉得是你先做下的好事,不曉得的看了去,還以為我要做什麼大逆不道的勾當呢!”

想了想又道:“對了,過幾日我給你們向侯公公要個假來,你們出躺宮,把你們父母的事給辦了,也省的你們三心二意,給我辦壞了事。”

綠蘿聞言喜極,急忙拉著小順給若水磕了好幾個頭:“奴婢謝過主子!”

若水嘴角輕笑,她早從紅蕊那打聽了,雖然綠蘿家中已無其他親人,但是卻有一個養父,待他們兄妹極不好的,每月都向他們拿月錢,名義上是替綠蘿的父母修墳,實際上都是自己拿去吃喝嫖賭了。兩人雖然心中明白,但苦於長住深宮出不得宮門,也隻能托付與他。

恩威並施,才是治下之道。

才用過午膳,連錦年便來了,身後跟著一幹侍女,手中皆捧著一隻紅木小箱子。

“皇上這是做什麼?”若水甜甜笑道,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幕。

連錦年先不答話,隻一把拉了她便摟在懷裏,羞得懷裏的小人霎時紅了臉,急忙推著他的胳膊掙紮著:“皇上!這眾目睽睽的……”看著身邊綠蘿紅蕊一臉詭異的笑,不禁心中有些發麻,聲音也越來越輕,低了頭直盯著大理石的地麵看。

地麵光滑如水麵,模模糊糊地倒映出連錦年好看的眉眼,溫潤的笑靨,和她紅紅的臉蛋兒。

連錦年不甚在意地:“怕什麼,你是朕的妃子,有人敢說什麼嗎?”說著便抬起頭,一臉威嚴掃視著四周。

那犀利的眼光掃過,眾人皆有些心驚膽戰,連連搖頭不迭。

倒是紅蕊人小膽大,小聲地嘀咕了句:“喲,這可真是……”

連錦年聽在耳裏,挑眉道:“怎麼?”那架勢,似乎是紅蕊再說出一個字,他便要擰了她的腦袋一般。

這下,紅蕊也不敢說了,隻委屈地撅嘴,求救似地看著若水。

若水心中好笑,遂道:“怎麼,如今皇上是想動臣妾的人了……”話音未落,臉蛋上卻被連錦年狠狠地擰了一把,火辣辣地疼起來。

未等若水發難,連錦年早鬆開了她,隻拉住她的手,幾步到那排侍女麵前:“朕如何敢動你的人!”一揮手,那侍女便紛紛打開盒子,霎時間一篇流光溢彩,充滿了這屋子。

綠蘿紅蕊不禁驚叫起來:“這——”

原來那些盒子裏的東西皆是一套的,從發飾到衣裳,到裙子鞋子,都是一色的月白色,恍惚間還發著銀色金色的光彩。

見若水愣愣的樣子,連錦年不禁得意地:“這是今早綿田進貢的,上好的料子,是綿田最好的工匠花了整整十年收集料子,又花了整整三年裁剪而成的。朕一看到,便想著,若是朕的清兒穿上了,必是絕代風華。”他的眼裏有溫柔的光,嘴角是欣喜的笑,如同得了糖的孩子一般。

若水一時看得有些傻了,心裏是難言的疼痛,被他握住的手也不禁有些顫抖起來。

連錦年……

你這樣做,是為了沈若水,還是為了傅華清?

為什麼我覺得每一個答案,都讓我那麼心痛呢?

“怎麼……不喜歡麼?”看著她的眼神恍惚,他心中不禁有一絲慌亂。

是讓她想起什麼不高興的事了嗎?

嘴角揚起一個淡然的笑,她搖搖頭:“不是。隻是在想,皇上把這樣的好東西給了臣妾,不知姐姐們知曉了會怎樣想。”

連錦年釋然:“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不禁懷住她在懷裏,輕聲在她耳畔道,“清兒,你放心罷。我不會再讓她們傷害你。每一個傷害你的人,我都要她付出應得的代價!”

聲音雖輕,那語氣卻不容置疑。

便是熱淚盈眶,正要說什麼,連錦年忽地卻又放開她,拉住她的手,笑顏明亮:“穿上試試,可好?”

輕點絳唇,淡掃蛾眉,月白色的棉錦服滑貼身,讓她心中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鏡中倒映出她淡然如梨花般的臉兒,連錦年看得有些發呆。

“怎樣?”若水紅著一張臉,小心地問道。

連錦年也不答話,隻從身後環住她,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的耳邊,盡情地嗅著她身上的氣息。

半晌才道:“真美。”

說完便猛然打橫抱起她,也顧不得她羞紅的雙頰和眾人的竊笑,徑自走進後頭房裏去了。

一覺小睡醒來,連錦年依然在身邊。

若水小心地撐起身子,仔細地打量起他熟睡的樣子。

依然是那樣好看的眉目,如同初見時一般。歲月似乎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跡,隻是多了幾分霸道——其實那時的連錦年,在外人看來也是霸道不可一世的吧?隻是對她卻格外的溫柔,如今也還是這樣。

不禁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頰。

這張曾經明亮的臉,如今怕是額、被複仇的心折磨的麵目可憎了吧?

忽然門外想起低低的叩門聲,若水輕輕的答應了一聲,便有紅蕊在外頭道:“主子,方才董貴妃宮裏的縈縈姐姐來說,董貴妃請主子晚膳後去明珠殿。”

“有什麼事麼?”若水心中疑惑。

紅蕊笑道:“董貴妃一向順良恭和,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這到也是。

忽地想起這宮中另一個順良恭和的女人,德妃姐姐來。也有多日未見了從明珠殿回來,該順路去瞧瞧林姐姐了罷?

身邊的連錦年低喃一聲,眉頭緊蹙,似乎不滿紅蕊打斷他的美夢,伸手攬過若水在懷中,又呼呼地睡過去了。

傍晚的日頭暖洋洋的,不熱不冷,曬得人心中舒坦。若水走在前頭,任微微的春風輕輕拂來,吹動她的衣袖。

身邊侍候的是紅蕊,全福跟在後頭,神氣洋洋地指揮著四個小太監抬著一架軟椅,時不時拿手中的柳條指手畫腳,儼然有了大官的架勢。

若水心中好笑,臉上也漾出明媚的笑容。

看著主子心情很好的樣子,紅蕊不禁也腳步輕快起來:“主子,今日的陽光真的是好呢,正是散步的好天氣。”

若水笑而不答。

卻忽地有一個聲音刺耳:“真的是好日頭,連沈修華都肯從那綿憶殿出來了呢!”話音剛落,便從旁邊假山閃出幾個粉色的身影。

原來是董佩芳和邵芝蘭。

那董佩芳手執搖扇,閑閑地扇著:“若我是妹妹啊,可得守著我的綿憶殿,不敢出來呢!”

若水心中厭惡,卻依然含笑道:“不知姐姐此話何意?”

聞言董佩芳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便瞥了一眼邵芝蘭。那邵芝蘭輕笑一聲:“姐姐莫不是不知,為什麼皇上要安排姐姐住在那綿憶殿麼?”

心中已經猜到七八分這兩人要說什麼,若水卻還是一臉好奇:“若水愚鈍,還請兩位明示。”隻是她們是如何得知這事的呢?

“妹妹聽宮中的老人講,姐姐的容貌和前朝的公主德馨幾乎是一模一樣呢。”

“那又如何?”紅蕊不禁插嘴問道。

話音未落,邵芝蘭便上前來揚手便是一個巴掌落在紅蕊的臉上:“不知尊卑的賤貨,主子們講話,有你插嘴的份?”

“邵才人!”若水氣憤,拉過紅蕊來小心幫她揉著,一邊怒目而視:“邵才人,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就不怕我在皇上麵前……”

“皇上?”董佩芳冷笑地走進,一把執扇頂住了若水的臉頰,“妹妹是在說皇上?哼,真是愚蠢至極,還以為皇上真心的疼你愛你,就憑你這身份姿色,也不拿鏡子好好瞧瞧!”說著便揪住若水的發髻將她推到水池邊,“你瞧瞧你的臉。有幾分姿色便認為自己是國色天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