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燕雙飛(2 / 3)

頭發被揪得生疼,若水心中惱怒,卻強忍著道:“姐姐……若水並不知做錯了什麼,惹得姐姐生氣。還請姐姐收下留情……”卻見那全福早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心中知他是搬救兵去了,安心不少。

那紅蕊也嚇得不輕:“李修儀……還請放了我們主子吧!主子正要去見董貴妃,這……”

那李雙月卻仿若無聞,一張柔美的臉此刻扭曲得可怕。

“我告訴你,皇上寵你,不過是因為你長得和那前朝的公主有幾分相似罷了。等到哪天皇上醒悟過來,你並不是那什麼公主,你便隻有被打入冷宮的份!如今倒還敢到我麵前來耀武揚威了!”

若水忽地反手捏住李雙月的手,猛一用力,那李雙月吃痛地鬆開揪住她發髻的手,連連退後幾步,幾乎要跌倒在地。

“你好大的膽子!”那李雙月怒目圓睜,“敢對我動手!”

若水嘴角揚起一個諷刺的笑:“若水如何不敢,雖然姐姐你進宮的時間被若水長,可莫要忘了,若水的品位是修華,高過姐姐的修儀!”

李雙月一怔。

“沈修華是拿這位份來壓李姐姐了?”邵芝蘭一邊添油加醋,“同是五品的位份,沈修華還真的是拿著雞毛當令箭了!”

“若沈修華的品位不夠,不知道本宮夠不夠呢?”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若水回頭,正是董貴妃,身後跟著一臉得意的全福,正衝她擠眉弄眼。

若水偷偷地也揚起一個笑容:“臣妾參見董貴妃。”

見董貴妃到來,李雙月和邵芝蘭的臉色忽地變白,急忙上前參拜道:“臣妾參見貴妃娘娘,不知娘娘到來,失禮了。”

董貴妃惱道:“哼,你們明知今日沈修華是本宮的客人,尚敢如此欺負,若是平日裏,還不曉得你們是如何沒大沒小無法無天呢!”說著便對身後的太監圖德道:“傳本宮的意旨,李修容和邵才人兩人禁足三日,扣一個月的月例。”

那太監大聲應了。若水再去看兩人是,那臉色臭的幾乎要讓她心中樂開了花去。

好久沒有這樣暢快淋漓的感覺了。

鹹安宮。

彌漫著的是濃鬱刺鼻的藥味,整個房間似乎都是暗沉沉的,和那罐子底的藥渣子一色,讓人心底無端的壓抑。

德妃躺了在榻上,臉色慘白,連嘴唇有隱隱地有了白色,呼吸低促,一隻手緊緊地揪住錦衾,卻因了手心的冷汗而不住地打滑。

侍女提花手中端了一個晴天白色的藥盅,眉頭緊蹙,兩行已幹的淚痕在臉頰,一雙眼睛已經哭得紅腫,衝花了胭脂。

“娘娘……你好歹也喝些吧……”話未說完,卻已哽咽。

太醫昨日診了脈,說主子的氣脈已弱,怕是……

思及此,不禁鼻子又泛上酸意。她從主子進得王府做妾開始便守在主子身邊,雖然主子育有一位小公主,卻不甚得寵,連帶她這個貼身侍女也要看其他奴才的顏色。但是,她卻從未怨過。

一直以來,主子都待她如同親姐妹一般,偶爾皇上有些什麼賞賜的都少不了她,也從未大聲訓斥過她。

如今……

今後讓她一個人在宮中,要怎麼過呢……

正傷心著,門卻被吱呀一聲輕輕推開。進來的正是玉萱。

“表小姐……”提花急忙站起身來,手中還端著藥盅便福下身子去。玉萱急忙扶住她,順勢接過她手中的藥盅:“辛苦你了,先下去罷。這裏有我可以了。”

提花含淚點點頭,回頭擔憂地看了一眼榻上的德妃,才踏出門去。

玉萱端了藥盅在榻前的矮凳上坐下,心疼地騰出一隻手來,替德妃拉了拉被角:“姐姐,真是……苦了姐姐……”

德妃吃力地喘了口氣,無奈地:“傻瓜,有什麼苦的呢……姐姐在宮中雖未享受過大……富大貴,但至少過得無風無浪……比起有些女子來說,也算是有幸了……”

“舅舅他真是狠心,把姐姐你送進這麼個暗不見天的地方來,誤了姐姐一生的幸福。若不然,姐姐你早就……”和那何家少爺……

德妃搖頭,一雙幹枯的手握住了玉萱:“傻孩子……姐姐進宮是身負重任的,隻是姐姐無能,未能完成爹爹交予的任務……”還指望你能好好地幫公主,完成複仇的大任。

玉萱卻是冷笑:“身負重任?是要幫那沈若水得寵嗎?”

德妃一驚,雙目忽地圓睜:“萱萱……你……你已經知道了?”

林遠不是說,爹爹尚未有讓玉萱知道她進宮來的任務的打算嗎?公主身份至密,稍有風聲走漏都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玉萱恨恨地:“萱萱並不是傻子,表哥幾次夜裏和她接頭密談,萱萱還看不出什麼來嗎?隻是姐姐,你知道嗎,表哥她愛那沈若水!”雖然十萬分個不願意承認,但還是將這話說出了口。

德妃輕歎一口氣:“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從小,小遠便已經……”

“從小?”玉萱一愣。

難道說表哥和那沈若水早就認識了嗎?她並未聽說過林家和什麼蘇州知府有交往,還是從小就認識的?

見玉萱一臉驚疑,方知她知曉的內幕並不多,德妃急忙扯開了話題:“對了,你把小公主抱來,讓我瞧瞧好嗎?都說怕我的病給傳染了……你偷偷的去抱了來……”

“姐姐,那沈若水是如何和表哥……”玉萱卻執著地。

“姐姐心知時日不多了,真的好像看看她……”想起小公主,德妃眼中不禁綻放出母愛的光芒,柔和而歡喜,卻又瞬間黯淡。若不是因為小公主,怕她在宮裏的日子好真不好過呢。連錦年雖然對她冷淡,但畢竟小公主是他的骨肉,心中也是疼愛的。

“姐姐又何必如此呢。”玉萱冷冷地看著德妃,“姐姐難道不知道舅舅的打算嗎?”

德妃聞言一驚:“什麼打算?”父親不是為了輔助公主為先皇報仇而已嗎?

“玉萱不曉得舅舅的打算到底是什麼,但至少知道他並不是真心要沈若水好,否則,也不會讓萱萱給沈若水下毒了。”玉萱嘴角是含笑的諷刺。

“下……下毒?”顧不得自己虛弱的身子,德妃掙紮著坐起,瞪大了一雙已不複光彩的眼,神情驚懼。

父親指示萱萱給公主下毒?這不可能!

“沒錯,萬年哭,深入骨髓之後,不會毒發,但若遇上寒煙草,便立即斃命。”想來舅舅應該是要先利用沈若水再除之滅口的吧?

“不!萱萱,不可能……”突如其來的消息使德妃劇烈地咳嗽起來。林家世代忠烈,不能因為爹爹和玉萱毀了!“你聽我說……”

“姐姐……”玉萱重重地把藥盅往小桌上一擲,眉目間已然有了不耐煩的神色,正欲開口,提花卻聞聲進來:

“表小姐,怎麼了?”看著濺了一桌的藥漬,提花心中不禁有一份擔心。

玉萱急忙揚起笑臉:“沒什麼。方才失手打翻了藥盅,真是冒失了。還請姐姐去再熬一碗來。”

提花點點頭,又道:“方才綿憶殿的紅蕊來過了,說沈修華正往董貴妃那去了。董貴妃留了沈修華用晚膳,稍後便過來探望娘娘。”

聞言德妃露出一個驚恐的笑。

也算是公主心中還記得她,真的是死而無憾了。可是爹爹居然還要利用公主,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而一邊的玉萱聽了這話,嘴角卻有一絲詭異的笑,如綻放的罌粟花。

明珠殿。

董貴妃與若水分別坐定了,董貴妃半臥了在榻上,若水則揀邊上一張小角椅坐了。

還沒說話,侍女縈縈便端上一盤粉紅色的糕點來,若水一問,便驚喜地:“清露百花蒸!”

董貴妃含笑:“妹妹果然識貨,這正是清露梅花蒸,今早剛做下的,特與妹妹嚐嚐。”

若水心中暗歎。

這清露梅花蒸雖不是什麼稀世的食材做的,但是做工卻十分複雜,便是在宮中這吃金飲銀的地方,也是不多見的。做清露梅花蒸需收了冬日裏最早一批盛開的梅花上的霜露,在正午的日頭下化為水,再用上好的瓷罐裝了,密封埋在竹林下;待到次年百花盛開的時候,又要摘了桃花,梨花等各色果樹花兒,在子夜的月光下晾幹,用輕軟的蠶絲包裹了;待到炎炎夏日,便采了那荷花荷葉並蓮子,用文火將蓮子熬得糯糯的,摻入蓮花瓣,待冷卻後用荷葉包裹,再裝進密封的罐子裏藏著。再到冬日,便可拿了出來,將幾種備好的食材和了,用冬雪蒸了才成。

這樣一盤,需要一年的功夫才好,若是中間出了什麼差錯,一種食材壞了,便是白做一年功。

當初她還是公主的時候,也隻是吃過一兩次而已,沒想到這董貴妃卻如此享受。

看著若水歡喜的樣子,董貴妃不禁笑意盈盈。

“若早知道妹妹如此鍾愛這百花蒸,本宮便早讓人做了給妹妹送些去了。”

若水不好意思地:“若水貪吃,讓娘娘笑話了。”

“哪裏……”話音未落,卻忽然猛烈地咳嗽起來,一張花般的臉頓時皺了眉頭。

“娘娘!”若水急忙站起來,扶了董貴妃,一隻手不停地給她撫著背順氣。一邊急忙喊了屋外的縈縈進來。

“哎呀!娘娘您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縈縈急得不行,急忙吩咐下麵的:“快,去禦醫所請杭太醫來!”

那小丫頭畏畏地:“姐姐,您忘了,杭太醫已經告老還鄉了……”

縈縈聞言記得跺腳,卻又不知所措。

若水忙道:“禦醫所又不是隻有杭太醫,去請許太醫罷!”

縈縈卻搖頭:“沈修華有所不知,娘娘這病來的奇怪,宮中太醫除了杭太醫無人能治的……前陣子在杭太醫的調理下,原好些了的。沒想後來唐貴妃娘娘有了身子,侯公公調了杭太醫給唐貴妃調理,娘娘的病便一日不如一日。原說拖到唐貴妃生產了便好了,沒想娘娘那孩子一掉,杭太醫後腳就告老還鄉了……”

一句話似打了若水一棍。

孩子一掉,便告老還鄉?莫不是這其中有什麼貓膩?

“沈修華?”見若水發愣,那縈縈小聲地喊了一聲,董貴妃則更加劇烈地咳嗽起來。

“娘娘!”縈縈嚇得哭了起來,渾身顫抖個不停。

“莫管那麼多了,先請了許太醫再說。回頭我和皇上說了,再召那杭太醫進來罷!”若水忙吩咐那小的去了,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

杭太醫,孩子,蘇素。

嗬。嘴角有一絲冷笑,看著眼前的縈縈和董貴妃。也虧得你們有心了告訴我了。

從明珠殿出來,若水一路思索著,又嫌侍從們跟著厭煩,便遣了他們先回綿憶殿,自己一個人沿著一條小徑走著。

不知不覺,竟來到夜清宮前。

此時的夜清宮甚是蕭瑟,枯草遍地,波上寒煙。平日裏都不會有人來的,此時更是寂靜得可怕。

心中忽然觸動,便動了進去一看的念頭。

從前冬日裏她都是搬出夜清宮去和母後同住的,倒也沒仔細欣賞這冬日的景色。如今思緒正繁複,進去坐坐靜心思考一下也好。

便伸手推開了門。

吱呀一聲,幹澀而刺耳。不禁連自己都嚇了一跳。正要邁進門檻,卻忽聞裏麵有一陣聲響。

頓時嚇得頭皮發麻。

是誰……

忽地想起那日玉萱說的聽見柳瑤的鬼魂哭泣,她的臉色慘白。

“不……不會的……這裏是夜清宮!”她低聲地安慰自己,“再說,那柳瑤的確是下毒了……我並沒有冤枉她……”

閉上眼睛便推門進去,一陣更大的聲響傳來,她壯著膽子,喊了一聲:“誰在那兒?”

話語剛落,卻忽地安靜了。

一陣莫名的恐懼襲來,來不及多想,她拔腿便衝出了屋子,一路小跑地不敢停住,不時還回頭查看是否有人跟上。

猝不及防,卻迎麵撞上一個人。

驚魂不定的若水慌亂地一看,卻是那修容何琢言。

同樣是驚魂不定的樣子,發髻都有些鬆散,狼狽不堪。一雙美麗的杏眼嬌羞帶淚,卻又閃著恐懼的光。

“沈……修華……”她嚇得不輕,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

若水的心也是撲撲的跳:“何姐姐,莫不是,你也聽到那夜清宮裏的聲響了吧?”

何琢言一愣,也勉強笑道:“是……我還有事,先走了……”說罷便神色匆匆地急忙走了。

莫名奇妙。

若水不解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卻有無法言語。

一陣微風拂過,心漸漸平靜下來。

唉,管她們許多!總是想著自己的事情才好了!

昨兒個福嬤嬤給她帶來林遠的字條——有福嬤嬤出麵,她倒方便了許多,樂得避嫌,比較宮中女眷和侍衛還是不能走的太近才好——她方知曉了連錦年與連蓉蓉之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