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碧雲天(2 / 3)

沈若水,我不能再給你機會……沈如蝶殺不了你,我來動手!

長福宮後院的一處閑置空房。

唐毓祈來回踱著步子,心中是焦慮萬分。

妹妹深夜召他進宮,怕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商量。

如今還會有什麼事呢?

那沈貴妃不是已經被皇上在蘇州處死了嗎?剩下的皇後楊奇秀,是江湖兒女的脾氣,在後宮中成不了大氣候;貴妃董氏,膽小如鼠,畏首畏尾。雖說董家的野心也不小,這董貴妃卻不肯配合,也不足為懼;難道是那沈如蝶又出了什麼事?

如今這沈氏懷著龍子,才是妹妹最大的勁敵。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進來的正是唐貴妃。

“娘娘,深夜召臣前來,所為何事?”按耐不住,唐毓祈急忙發問。

唐貴妃心中也是焦急,不賣關子:“哥哥,方才妹妹收到可靠的消息,那沈若水還沒有死!”

“沒死?”怎麼可能?是皇上親自處決的,這還會有假不成?

“沒錯,這事如今就隻有皇上和沈如蝶知道……皇上並沒有殺沈若水,而是放她走了!”想起來便是心驚膽戰,這沈若水,太不簡單了。

“那又如何?如今沈若水已經離開皇宮,跟咱們是一點關係也沒有……倒是那沈如蝶身懷龍子,你要多注意才行。”唐毓祈卻並沒有放在心上。

唐貴妃氣結:“哥哥,你糊塗!沈如蝶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罷了,宮裏要多少有多少,不過一個未出世的嬰兒,怕什麼?生不生得下來還未知呢!倒是那沈若水……皇上為何要放她走?若她真是與侍衛通奸,皇上應該處死她才對!”

“你的意思是……”唐毓祈有些糊塗。武將出身的他,對這些勾心鬥角的事還是不能信手拈來。

“沈若水不簡單……指不定哪一天,她還會卷土重來。”雖不願承認,還是狠狠地吐出這一句。

到時候,她或許就不會再這樣好對付了。

“那……我們應當如何?要不,派人追殺,斬草除根?”唐毓祈做了個殺的手勢。

“沈若水身邊,有林遠。”唐貴妃抿嘴。

“嘿,你說這林將軍的兒子,怎麼和沈若水搞一塊去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林將軍胸懷大誌,他的兒子卻頗有些無能。”唐貴妃冷笑,“哥哥,你去告訴林將軍這件事,我想,由林家出麵,這件事會更容易辦。”

翌日。

林府前是車水馬龍。

一輛華麗的馬車從街

“侯爺的意思,是要本將軍派人去尋得犬子與沈氏,然後殺沈氏除根?”林暮喝了口茶,悠然自得。

唐毓祈淡淡一笑:“如今將軍得知了這個消息,怕是不用本侯發話,自個兒便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兒子了吧?”

林暮挑眉:“侯爺何出此言?”

“將軍你心懷天下,一心要複辟舊朝。林公子又是文武雙全,能助將軍一臂之力。將軍怕是不會讓一個女子拐走自己兒子的吧?”

當初讓林遠接近沈若水,不也是懷了心思的嗎?如今沈若水已沒有了利用價值,還要把兒子留在她身邊做什麼?

對麵的林暮亦是心中飛快地算計著。

看來,想要借傅華清刺殺連錦年,引起天下大亂,他再起兵勤王的算盤是打不下去了,如今遠兒似乎真的迷上了傅華清……

這一招,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和連蓉蓉還頗為相似!

可他,不能落得和連蓉蓉一樣的下場!

公主,你莫怪微臣心狠,隻是你傅家氣數已盡,天亡大昭。

眼底有寒光閃過,嘴角是最詭異的笑。

為了他的大業,已經犧牲了女兒與侄女,這一次,即便是要犧牲兒子,也在所不惜。

竟然,已有了落葉。

雖仍是碧綠,卻毫無眷戀地離開了枝頭,嫋嫋飄向大地。

轉眼,已是夏末秋初。

已是一年。

時光,轉瞬即逝。

華清站了在槐樹底下,愣愣出神。

去年這個時候,正在沈府打點上京的行裝,那時候惴惴不安的心情,此刻居然再次體會,仿若昨日。

……

我知道你不屑做什麼妃子娘娘,也沒人勉強你。但是,你這渾渾噩噩的樣子,若在宮裏惹了是非,若隻連累了我還好,若是連爹娘一並連累了,那你又有什麼臉麵見沈家的祖宗?

……

如蝶的話仍在耳畔,不時地回響。

輕歎出聲。

若當初知道會有如今的景況,她是寧死反抗不願進宮的。

即便是死了,也強似如今。

“主子,杭大夫請您進去。”紅蕊從屋裏出來,臉上是明朗的笑。

今日主子就要拆去臉上的紗布了。

杭大夫與杭大哥日以繼夜地鑽研醫書,終是找到了他們所知的最好的方子,添了許多味藥草——有許多,是杭大哥與林大哥爬上懸崖采摘的,珍貴異常。

杭大夫說了,成與不成隻在這一次,他也沒有別的方子了。

主子的臉,能痊愈的吧?

這些日子看見主子臉上的笑容漸漸地多了起來,她心裏也是跟著快樂。

若真的痊愈了,主子就能像以前那樣——不,是比以前更快樂吧?

華清深呼吸,轉身給她一個恬淡的笑。

終是不能逃過的,便是不能痊愈,她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紅蕊過來小心地攙著她:“主子,您小心腳下。”

華清不禁莞爾:“傻瓜,這地平坦坦的,又沒有什麼疙瘩,我還要你扶不成?”

紅蕊撅嘴不服地:“杭大哥說了,這懷胎頭的第三個月是很危險的,萬一……”自覺失言,急忙自己啐道,“呸,我這張破嘴,總講不出什麼好話來!”

“好了!”華清歎道。

進宮一趟,雖如噩夢一般,卻讓她得了這許多真心的朋友,便也值了。

屋子裏眾人已經圍在桌子周圍,就等著杭予允為華清拆藥。

“傅姑娘,是否能成便在今日了,你可做好了準備?”杭予允笑道。

治愈這傅姑娘,他們早日離開,便對逸風是大好事了。

華清點頭:“杭大夫,你便拆吧。無論結果如何,華清都能接受。”

杭予允心中微歎,這女子,如此倔強的眼神,離開皇宮對於她,是好事。

便伸手小心地,拆下那臉上的紗布。

白皙的臉上,一個淡淡的粉色的印子,如同雀卵般大小。

像是打翻了的胭脂,沾了一點在臉上。

周圍,是輕微的歎息聲,紅蕊禁不住,低低地啜泣著。

華清心裏一冷,嘴角的笑已有些勉強。

“好不了嗎……”強抑住心中的失落,“沒關係……我……不過是個疤痕罷了……”

林遠沉默著,將屋角的一麵銅鏡遞與她。

老舊的鏡子,鏡麵已經破損,模糊不清,卻依然能清楚看見臉上那個印子。

才鬆了一口氣。

“這……不是很好嗎?”雖沒有痊愈,卻比她預想的好很多,“你們看這印子,像不像一片桃花?”揚起明豔的笑靨,聲音裏卻有淡淡的哽咽。

“清兒……”逸風不忍心,別過頭去。

“真的,你們看呀!”她拉住林遠,期盼地看著他,“真的,好像一片桃花瓣,不是嗎?”

不忍心看她失望,林遠隻能勉強扯動嘴角。

忽地,隻聽“砰”的一聲巨響,接著便是一陣灰塵紛紛揚揚落下,一眾人被嗆的咳嗽連連。

華清抬頭看時,隻見一個黑色的影子,和一把閃著寒光的劍,直刺而來。

“主子——”紅蕊一聲尖叫,飛身撲過,擋在她的麵前,“小心……”

話已不能說完,她的身子軟軟地,倒在華清的懷裏。

“蕊兒……”

未待她反應過來,便見林遠飛起一腳,踢掉刺客手中的劍,反手一劍,直刺胸膛。

那刺客低哼一聲,即時斃命。

“蕊兒你怎麼樣……”心中一涼,華清急忙扶起紅蕊的臉,卻見小臉慘白,已無血色。

身下,是汨汨流出的濃稠鮮血,浸紅了杏色的衣衫。

“快放下她!”杭予允急忙從身後藥箱中拿出紗布,藥草。

話音剛落,卻忽聞外頭有嘈雜的響動,一支火箭從窗戶間飛射而進,正射中牆上掛著的藥草,一股濃煙起,便是血色紅光熊熊燃起。

林遠急忙上前,拉了華清在身邊,交予小順。

“你保護主子,不要離開一步!”

說著便抽出劍護在胸口,小心貼近窗子往外看了——不禁也是一顫。

外頭,至少有二十來個刺客,手執火箭,不住地往藥廬裏射來。

院子裏曬著的藥草皆已被點燃,熊熊的火光衝天,黑煙嫋嫋鋪天蓋地。

又是沈如蝶嗎?

不禁咬緊了牙。

這邊,杭予允摸了摸好紅蕊的頸脖,低聲歎息搖頭:“正中要害。”

華清已是愣愣不能語,綠蘿則是哭著抱了紅蕊:“妹妹,妹妹你醒醒啊……”

林遠轉頭,麵色暗沉:“綠蘿快些去後頭收拾些細軟,這裏是不能再呆了,我們衝出去!”

話雖如此說,心中卻沒有底。

若今日他隻帶著清兒一人,突圍並不是難事——可如今,一屋子的人5個人,隻有小順會些三腳貓的功夫。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杭逸風忍不住發問,“我第一次遇到你們,也是被刺客追殺。如今又來了這許多人,我不是怕,可你們也得告訴我,讓我死也死得明白啊!”

“風兒!”杭予允亦是嚴肅地,“不該你問的事無需多問。”

是宮中派來的人吧?

一日入宮,永生不得安寧,即便你出了宮,卻還是有人不肯放過你。

斬草除根,這是他們唯一安心的辦法。

眾人拿了屋中的各樣能拿的鐵器,權做盾牌,林遠咬牙,踢開木門——

“嗖嗖”幾聲,便有數十支火箭齊齊飛來,從眾人耳邊飛掠而過。

杭逸風轉身從牆上拿下一隻弓,遞與林遠:“這是我買來好玩的,怕是不中用,但總比沒有好。”

林遠點頭,從地上拾起幾根仍在燃燒的火箭,搭煎拉弓,三箭齊發,便聽見外頭傳來三聲慘呼,接著又有火箭射進。

林遠麵露猙獰,正要撿起箭再射,卻忽聞外頭傳來廝殺聲。

眾人皆愣住了,麵麵相覷。

林遠從窗子往外瞧去,卻見是另一群黑衣人,越有七八個,個個身手不凡,與那些刺客拚殺起來。

心中一陣驚喜,雖不知是敵是友,也顧不得許多,回身對小順交代了一番,便飛躍出去廝殺起來。

這邊小順得了林遠的指示,瞅準那些刺客正在酣戰中,無心顧及這邊的情況,便帶了華清等人,小心地摸著牆角出去。

幾個回合下來,林遠漸漸感覺出異樣。

這幫刺客,明顯與上回的不同,身手好了許多不說,使的竟是他林家的刀法,且與他對手時,招招留情!

而那群黑衣人,武藝高強不說,一招一式都配合得極好,似有組織訓練過一般,不像是一般的江湖人士。

心一橫,飛劍頂住一名刺客的喉嚨,一把扯下他臉上的罩布——竟是他熟悉的麵容,是他林家軍的人!

不禁有一種莫名的恐慌湧上心頭,連蓉蓉的話忽地回響在腦子中。

……

“一登九五,天下至尊。試問那名男子不想有如此的尊貴顯赫?”連蓉蓉撿起地上的小瓶,從容地喝下,竟不似在喝毒藥,而是在品嚐佳釀一般。“林遠,本宮猜想,再過不久,你也要麵對和錦年一樣的選擇了。”

……

“說,是誰派你來的!”無法控製地怒吼著,以減少自己心中的恐懼。

不!絕對不會是父親!

可是,他卻聽到了他最不願聽到的話。

“是將軍派我們來刺殺沈若水的……”話音未落,身後已中一劍。

是一雙禿鷹般的眼,從罩布的後頭看著他:“公子,將軍請您回去。”

是父親手下的常寶!

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林遠踉蹌地退後幾步。

手中的劍滑落,哐當落地。

“爹——”痛苦地喊出聲,聲音竟是沙啞難聽,如幹涸的井。

那禿鷹眼瞅準時機,竟飛身躍過林遠,手中的劍直刺牆邊的華清——

“主子小心!”綠蘿一聲驚呼,一把推開華清。

猝不及防,腳下不穩,身子竟撲身向前倒下,那禿鷹眼飛起一腳,正在華清的肚子上,正要提劍再刺的時候,身後的有一黑衣男子已搶先一步,將劍刺入了他的頸脖,穿喉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