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後一搶白,眾人臉上都有些訕訕的。
都知道皇後一向不參與這後宮爭鬥,娘家也不參與朝政,都是江湖中的人物,便一直沒把皇後當成是競爭對手,便也頗為尊敬。
董貴妃在一邊打圓場:“妹妹,快別爭了。總之我們沒做過的,不需要擔心什麼。皇上自會還我們一個清白。”
如蝶心中不服,卻也不敢駁了董貴妃和皇後這兩位的麵子,隻低聲嘟囔:“這個傅華清,好好的中什麼毒,讓大家都不得安寧!”
宮室外頭。
侯德寶舉著登陸,咋咋呼呼地指使著收下搜這搜那的。
“都給我瞧仔細嘍,若落下什麼蛛絲馬跡,將來皇上怪罪下來,你可沒幾個腦袋擔著,啊!”
自個兒則在那娘娘宮女們的衣櫃內翻來翻去,心中倒是美滋滋的。
嘿,這翻姑娘家的櫃子,感覺還真不錯!
“公公!侯公公!”有小太監飛奔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發現了……了……”
侯德寶連忙湊過臉去:“發現砒霜了?在誰那?”
那小太監急忙搖頭,卻說不出話來:“發,發現了……”
“我嘿!”侯德寶猛地一拍那小太監的後腦勺,“你是被下丟了魂啊,發現啥了你給我說,”揚手便要再打,“你說不說……”
“發現了男人!”那小太監一嚇,連忙吼出來,“我們發現了一個男人,在何修容的羅裳閣裏!”
侯德寶懵了。
“啥?你說啥?”連忙揉了揉自己耳朵,“我沒聽錯吧?”
這可好,砒霜成男人了!
“奴才們搜到羅裳閣的時候,從那床底下找到一個男人,”那小太監此刻已回複正常,“真男人,赤溜溜的沒穿衣服……奴才們都瞧見那東西了!”眼神中有無限向往。
冷不丁的,又是一巴掌從腦袋上蓋下來:“你瞎想想啥?還不快把那男人綁了,聽候皇上發落!”
這時又有一名太監急匆匆跑來:“公公,奴才們找到那砒霜了!”
杞柳殿。
是難得的安靜。
眾人心中都有些不安。
這皇宮向來都是這樣,在事情結束之前,誰都不可以置身事外,並不是你沒做過就代表你是安全的。
李才人亦在這殿中。
不過地位低下,隻在角落的一張椅子上做了,小心翼翼地飲茶。
眼睛卻忍不住往皇後那邊飄去。
楊奇秀做了在正中央的椅子上,臉色是淡淡的笑。
不經意見看見李才人的眼光,心中猛地一跳,隻瞪了一眼,便轉過頭去。
這女人出身低賤,腦子亦不好使!
說了多少次,在人前要裝作兩人不認得,如今卻這樣直勾勾地看過來,這不是引得人遐想嗎?這殿中的人,哪一個是吃素的!
外頭響起匆忙的腳步聲。
眾人警覺。
便衝進一群人來,為首的正是侯德寶。
“奴才參見皇後娘娘,參見各位娘娘。”侯德寶笑眯眯地行禮,起身卻是臉色一變,“沈淑妃,請跟奴才走一趟吧。”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掃向如蝶。
如蝶亦是愣住:“為什麼要我去?”
侯德寶冷笑:“為什麼?就因為奴才們在您的房中搜出了毒害德馨公主的砒霜!”
夜清宮。
燈火通明,如同殘陽的一般的紅色。
周圍是人聲鼎沸,一隊隊大內侍衛手舉火把,將夜清宮團團圍住。
宮殿前的草坪上,跪的是喊得歇斯底裏的沈如蝶。
“皇上,臣妾沒有下毒,臣妾是冤枉的!”
發髻散亂,金銀珠釵亦散落了一地,那粉色的衣裙已被扯破,顯得越發的楚楚可憐。
綠蘿攙著華清出來。
華清的臉色依然慘白,嘴唇上的紫倒已經消退了不少。
“這便是,給本宮下毒的人嗎?”無力地看向連錦年。
連錦年點頭。
一名小太監急忙上前邀功:“回稟公主,奴才們在沈淑妃的房中搜出了砒霜,杭太醫已經看過了。”諂笑地看向杭逸風。
杭逸風抿嘴,點了點頭。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本宮下毒!”語氣忽地強硬起來,華清惡狠狠地對沈如蝶道。
如蝶大聲辯白:“我沒有,我沒有下毒,你陷害我,是你陷害我的!”
華清踉蹌地下了石階,到沈如蝶麵前。
揚手便是一個巴掌:“該死!你可知道,毒害本宮是死罪一條!”要做得像華清些,現在的傅華清,是不記得與如蝶之間的恩怨的傅華清……
沈如蝶卻已嚇得不顧一切:“傅華清,你不要裝了!是你陷害我,你根本沒有失憶!”一定是她設的圈套,她根本沒有失憶,她記得她對她所做的一切!
“你說什麼?”華清疑惑地,茫然地看向連錦年,“連錦年,她說什麼?我裝什麼?”
連錦年狠狠盯了如蝶一眼,上前道:“回公主,沈淑妃怕是因被揭穿了毒計,心中惶恐,故而胡言亂語起來。”回身對侍衛道,“來人,帶下去!待我稟明皇上,再做處置!”
要讓這瘋女人再胡言亂語下去,怕是要露餡的。
不能讓清兒想起那些事情。
“皇上!”沈如蝶嚇得大叫,急忙衝上來,緊緊抓了連錦年,“皇上,你要相信臣妾……臣妾並沒有做過啊,皇上!”轉身指華清,手已經害怕得發抖,“是她,是這個賤人陷害臣妾……她嫉妒臣妾肚子裏有皇上的孩子,她自己的孩子卻沒了……她根本沒有失憶,她是回來找皇上報仇的……”
連忙目光暗沉。
“你如何知道她曾懷過朕的孩子?”眼睛危險滴眯起,壓低了聲音不讓華清聽到。
如蝶傻了。
“是你派人去刺殺她,害死了朕的孩子?”語氣裏已是難掩的怒火,連錦年一把抓住沈如蝶的手腕。
“不是……”沈如蝶惶恐地,卻自知說錯了話,“是唐貴妃告訴臣妾的……她說,她是從臣妾這知道沈若水沒死,才……她派人去刺殺,並不關臣妾的事……”忽地又像撿了根救命稻草一般,“皇上,臣妾可以指證唐貴妃……”
唐貴妃!
連錦年心中恨恨地。
“你不是沒下毒嗎?不需要來這一招將功贖罪!”連錦年厭惡地推開她,再這樣下去,清兒怕是會看出端倪。
被連錦年那如惡魔般凶狠的眼神嚇壞,沈如蝶猛地一把推開他,直衝到華清麵前。
綠蘿急忙上前去攔,卻攔不住這拚死一搏的沈如蝶。
“傅華清,你還裝什麼!”她揪住了華清的頭發,惡狠狠地,“你們傅家已經完了,你已經不是公主了,你還在這裏裝什麼高貴……”
另一隻手拚命在華清身上臉上亂抓,瞬間便在那臉上抓出了幾道血痕。
聞言華清心裏亦是一酸,卻隻能強忍了,拚命推開沈如蝶:“來人,快來人!”卻是有氣無力,怎麼也推不開她。
連錦年這會可真是惱了:“來人,把這個胡言亂語,大逆不道的瘋女人給我拉下來,就地正法!”
“不——”如蝶淒厲地尖叫,推開華清,自己卻踉蹌幾步跌倒在地上,一手捂了肚子,“你不能殺我!我肚子裏有龍種,你不能殺我!朝中大臣也會幫我,這是皇室血脈!”
華清亦慌了:“連錦年,這還是先打入冷宮……等父皇下旨吧,畢竟如今沈淑妃肚子裏懷了……龍子。”
話說著,正有侯德寶一溜煙小跑地進來。
“皇……駙馬爺,”他哆哆嗦嗦地遞上一個折子,“宮外有大臣們上書,替沈淑妃求情……”他哭喪著臉。
為什麼拜了那麼多菩薩,他的命依然這麼苦啊……還是碰上這德馨公主,就活該他倒黴……
果然連錦年大怒:“求情!他們憑什麼求情!”
他說過,要好好地保護清兒,再不讓她受任何傷害。
任何傷害她的人,都要死。
如今她下毒在先,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沈家亦無話可說——這罪可大可小,便說是故意掀起前朝舊臣的憤恨,動搖江山也不過分!
“大臣們說,沈淑妃身懷龍種,即便是死罪,也應該等到生產之後……”
華清心下舒一口氣。
方才連錦年要將如蝶就地正法,她倒是擔心的。若真的害死了如蝶,還有那個無辜的孩子,她也不會安心吧。
她隻是想,將如蝶打入冷宮也就罷了。
“哈哈,你看你們殺不了我!”如蝶淒厲地笑著,“我懷著龍種,這宮裏隻有我懷著龍種……”
話音未落,卻忽地變了臉色。
華清麵色慘白,盯住如蝶身下汨汨流出的鮮血,一如當日她身上流出的血一般,殷紅如夢靨。
“快來人,淑妃娘娘小產了——”有小太監慌忙喊道。
“啊——”是如蝶淒厲的叫聲,在夜清宮的上空,不斷回響。
夜清宮。
華清愣愣地坐了在清水閣的木階上,腳邊是一隻白玉碗,碗裏裝著綠豆湯,顆顆飽滿的綠豆,濃濃稠稠的湯汁,看起來便讓人食指大動。
可是她卻沒有胃口。
屏住呼吸,似乎能聽到如蝶昨夜的慘叫。
那一聲淒厲的“不——”
那是一個母親撕心裂肺的痛,她曾親身體驗過,錐心刺骨。
方才綠蘿傳來消息,如蝶已然瘋了。
抱著個繡花枕頭,看見誰都衝上去:“這是本宮的孩子,是太子,本宮將來要做太後……”
如她所願,如蝶最後並沒有死,而是被打入了冷宮。
可是她沒預想到的,是如蝶失去了孩子,人也瘋了。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對如蝶的恨,並不至此。
她恨的是唐貴妃,那個用一個死胎換去素兒性命,又殺害了她的孩子的女人。
“清兒……”杭逸風在身後喚她。
自從知道了清兒是自己服毒,便知道了她是假裝失憶的。從那日起他便可以自由出入前殿,隻要在連錦年不在的時候便可。
華清沒有轉頭。
“有什麼眉目嗎?”她暗中派了杭逸風,去為如蝶診治。
杭逸風歎氣:“我在沈淑妃的人中處,發現了一種奇怪的膏體,據我判斷,裏麵摻了紅花粉。”華清的身子有一絲顫抖,他看在眼底,心疼。
還是個善良的女子,卻強迫自己去恨。
“後來我發現了她藏在身上的這個——”伸手地上一個黑色的錦盒。
華清木然地接過。
那是一個純黑的錦盒,毫無華麗的花色。
打開,裏麵是乳白色的膏體。
正要挑一點出來,杭逸風急忙阻止:“別,這紅花對身子可不好——”
華清抬頭:“這紅花是做什麼用的?”
“墮胎。”隻簡簡單單回答了兩個字,杭逸風拿過華清手中的錦盒,“交由我處理吧。放在你這也不安全,萬一給人看見了,說是你下的藥……”
嘴角浮起一個微弱的笑。
是誰呢?誰下的藥……
這宮裏,可能下藥的人太多了。
“還有……”杭逸風猶豫著,“那何修容的事……”
華清歎息。
“自做孽罷了。”想起上一次,在鹹安宮外遇見她,那慌張的表情,心下已經了然。
想必她是以為華清已經看到她和情郎相會,所以不惜落井下石,誣陷華清是凶手吧?
隻是冥冥中皆有注定,華清並沒有把那次的事放在心上,卻無意中亦揭發了她。
坤明宮。
後園陰暗處。
“這事你幹得不錯……原本隻是想弄掉那孩子,沒想到傅華清這麼一鬧,這沈如蝶也完了。真是一箭雙雕。”
李才人謙恭地:“為娘娘赴湯蹈火,再所不辭,隻要娘娘遵守承諾……”
“你放心吧。我過些日子就向皇上提那事,將來本宮的好日子,也還要靠這孩子呢。到時候肯定有人出來反對,你也要出些力才好。”
“是,臣妾多謝娘娘了……”
“你快走吧,小心點,別給人看見了。”
李才人沿著牆角陰暗處匆匆離去。
方才轉過身,楊奇秀那張清秀的臉龐此刻卻浮現出與其不相稱的妖媚。
“如今,隻要處理好傅華清,便後顧無憂了……”
遠處有淒厲的叫聲,透過那重重的高牆傳來,飄渺得如同遠處玉嵐山上每日的晨鍾,然而卻不似晨鍾的連綿不絕,淒慘的如惡鬼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