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離人淚(2 / 3)

她的身邊,放著一個酒杯,斟滿了酒。

哆嗦著,伸手去握了酒杯,顫顫地送至嘴邊,一飲而盡,方覺得心裏平靜了些,再度蜷縮在一起。

雪雁推門進來,瞧見地上的唐貴妃,“哎呦”了一聲,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上前扶起:“娘娘,您這是怎麼了?又犯病了嗎?”

這是第三天了。

自從那日娘娘決定了,請侯爺與林暮將軍合作,密謀造反之日開始,每至半夜,都會這樣被驚嚇而起,蜷縮在地上,照杭太醫吩咐的點了檀香亦不管用,隻有喝些酒才能安神。

“看來這謀反的事,不是誰都做得的。”白日裏,娘娘也曾苦笑地說。

這事情一旦敗露,是滿門抄斬連誅九族的大罪,誰會不怕呢?

何況如今情況不似當年,那時候前朝皇帝政治昏庸,手中又無兵權,都掌握在連家手中,這才能輕易一舉成功。

“快……”唐貴妃低聲哭喊著,“去請杭太醫來……”

窗戶大開,秋夜的涼風吹進,方驚醒那渾渾噩噩的靈魂。

“杭太醫,本宮這到底是什麼病?”唐令心驚恐地,“你隻說是本宮憂慮過多,點了檀香安神便好,可是連續幾天都是如此……”

杭逸風在簾子外頭,手中握著那根紅絲線,表情平淡。

“臣不知道該不該說。”

“但說無妨。”

“娘娘這怕是心病,心中有恐慌之事無法抑製,是吃藥也吃不好的。”淡淡道來,胸有成竹。

唐令心一驚,隨即掩飾道:“什麼心病,本宮又會有什麼心病。”

“有與沒有娘娘清楚。但是若娘娘執意隱瞞,對病情有害無利,臣也不必再看下去了。”說罷收拾東西便要走。

“慢著!”唐令心惱怒地,“杭逸風,如今皇上讓你專製調養我的身子,可是你說不看就不看的?”不禁心口有一陣酸意,“若今日得病的是德馨公主,你又當如何?”

“若是公主,臣會建議她試一試臣祖傳的針灸。”杭逸風不慌不忙,“隻是臣與娘娘並無甚私交,這針灸卻必需是有肉體的接觸,為了避嫌,臣是萬萬不能讓娘娘……”

“果然有效?”唐令心打斷他。

“不敢說立竿見影,藥到病除。”聰明地為自己留了退路,“且娘娘這始終是心病,針灸隻能舒一時之氣,並不能根治。”

“好,本宮便試一試。”

隻要戰爭一打響,她的病自然不藥而愈,如今之計,是要先穩定病情,免得被有心人看出什麼端倪。

靜心苑。

依然是漫長的雜草,卻因了深秋,已是枯黃顏色,更添了這院子的蕭瑟之色。有鳥兒在草叢中尋覓著食物,不時地抬起頭來,好奇地望著亭子裏的人。

華清與裴祖壽坐了在亭子裏,桌上一壺清茶,嫋嫋地升起熱氣,又隨風飄散。偶爾有落葉被吹進亭子,掉了在桌上,華清隻是淡然一笑,輕輕撫開。

“臣已經想皇上稟報過林暮有心謀反之事,無奈手中沒有證據,林暮在大殿上矢口否認,臣也拿他沒辦法。”裴祖壽遺憾地,“不過依臣看來,皇上已經把這事放在心上了。”

華清淡淡笑道:“沒有關係,裴大人你能做到這樣便可以了。”

連錦年聰明,隻要有人在他麵前提起這是,即便當時不放在心上,或者是沒有證據,他還是會去查個清楚。

隻要連錦年肯動手,便達到了她的目的。

“臣聽聞,最近定遠侯唐毓祈和那林暮走得很近,不知道是不是……”

華清心下了然,搖頭苦笑。

唐令心竟已走到這個地步嗎?她想步連蓉蓉後塵?

卻不知道,如今的連錦年,並不是當年那個一上朝就頭疼的她的父皇。

“我聽說定遠侯的父親唐老將軍對連家是忠心耿耿。”她問道。

裴祖壽點頭:“隻是若真的到了那時候,比較是自己的血脈,老將軍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若真的有那一天,怕是不會想上次那樣輕易了結了。連錦年,不好對付啊!”

華清笑:“裴大人想得倒和華清一樣。隻怕那時候,遭殃的是京城的百姓。”

“臣聽聞前些日子公主身中砒霜之毒,今日來是否痊愈?”裴祖壽關心地。

“謝大人關心,華清身子已無大礙。”忽地有想起一件事,“日後,華清若還有用得著大人的地方……”

“公主盡管開口,隻要是臣做得到的,臣一定盡力去辦!”裴祖壽急忙表明心跡,“臣已愧對先皇,如今能為公主略盡綿薄之力,亦算是將功贖罪。”

華清展露一個會心的笑顏。

“既如此,華清在此先謝過大人了。大人請先回吧,畢竟此地不宜久留。”轉身對綠蘿,“送裴大人出去,要小心。”

綠蘿應了,領著裴祖壽下去。

禦花園中。

華清信步走來,隨意地看著這深秋的景象。

到處是盛開的菊花,黃色的絢麗如金,白色的純潔似雪,那粉色的,卻如錦緞一般的絢麗。

這便是皇宮,即便是深秋,也不該出現蕭瑟的景象。

綠蘿跟在身後,亦步亦趨。

遠處,有皇後楊奇秀帶了大皇子在亭子裏下棋,一顰一笑皆能看得清楚。

華清意味深長地:“這皇後,似乎鐵了心要栽培這大皇子。”聲音輕若無聞,仿佛自言自語般。

綠蘿上前道:“主子,聽說,有人看見皇後在大皇子的膳食中……”做了個下藥的動作,綠蘿不敢再言。

華清一驚。

“那不過是個孩子,她怎麼能……”

“奴婢猜想,怕是皇後娘娘將所有期望都放在大皇子身上,可這孩子才三歲,許是娘娘要求嚴厲了些……”

隻是那藥到底有沒有效果,有沒有害處,卻隻有皇後娘娘心裏知道。

不禁微歎。

這皇宮裏,子嗣亦是一個女子立身的根本,皇後娘娘此舉,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那也不能……罷了,反正也不關我的事。”她的目標如今隻剩下林暮和唐貴妃,別的人,她可不想惹了。

“杭逸風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綠蘿環視四周無人,才低聲道:“杭大哥傳來條子,說是一切順利。請主子無需當心。看來主子猜的沒錯,唐貴妃真的對杭大哥有意呢。”一副竊喜的樣子。

華清點頭。

正要起步再走,卻忽見那一邊,連錦年不知何時來了,正在那亭子裏和大皇子嬉戲。

頓時腳如灌了鉛一般的,再不能挪動。

連錦年臉上是溫柔的笑,那種溫柔是與給她的笑不同的。

是寵溺的笑,一如當年父皇對她笑的時候一樣。

連錦年抱起孩子,將他放在膝上,伸手去捏了捏他的小臉,逗得那孩子咯咯地笑著。

楊奇秀亦從旁拿了糕點,笑著遞與連錦年。

那笑,亦是溫柔,是妻子看著心愛的丈夫的笑。

忽地才想起,她才是連錦年的妻,而其他人,都隻不過是妾罷了。

連她亦是。

連錦年接過那糕點,卻沒有放進自己嘴裏,倒掰了一小塊,喂進大皇子口中。

大皇子吃下糕點,伸手又搶了連錦年手裏的,一張嘴便一口吞下,頓時引得周圍的侍女們大笑起來。

連錦年亦是笑得前俯後仰。

接著,楊奇秀又引了連錦年至棋桌旁,連錦年饒有興致地與大皇子下起棋來。

“果然……是自己的親骨肉。”咬了唇,卻隻能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手不由地撫上肚子。

這裏,曾經也孕育過他的骨肉。

禁不住一陣酸意湧上鼻頭。

“主子……”知道主子想起了傷心的事,綠蘿趕緊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們還是回宮吧?說不定杭大哥傳了消息來……”

華清回頭,蒼白一笑,握住了綠蘿的手。

“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

畢竟骨肉情深,是愛情也敵不過的。

當年父皇那麼愛容妃,不還是事事都遷就著她這個寶貝女兒,有時不惜得罪容妃嗎?這或許也是容妃當時的心情吧?

所以,她那麼恨她。

“綠蘿,我想出宮……”忽地喃喃道。

“什麼?”綠蘿一驚,“主子,這皇宮可不是想出去便能出去的……”

華清黯然。

我知道這皇宮不是任意能出去的地方,這是我活了十幾年的地方,我會不知道嗎?隻是……

忽然好像離開一會兒,到別的地方去……

即便隻是玉嵐山也好……

禦書房中。

連錦年手中拿著一封書信,眉頭緊鎖。

額上的青筋暴現,臉色亦黑得嚇人。

“皇上?”侯德寶大氣不敢出。

想必是宮外密探傳來什麼消息了吧?他知道皇上一直與宮外密探有聯係,在調查一件事,具體是什麼,他也不知道。

連他這個左右手都瞞住了,想必是件大事。

“什麼事?”連錦年不耐煩地。

“夜清宮那邊傳話來,說公主在宮裏悶得慌,想出去走走。”

不禁眉頭皺得更緊。

“出去?她這樣子能上哪去?”忽地靈光一閃而過,嘴角勾起一個笑,嗜血殘酷,“也好,出去走走,說不定有意外的收獲。”

玉嵐山。

華清無聊地站在長廊的側椅上,伸了手揪住一枝樹枝,無聊地扯下一片半黃不枯的葉子,扔進長廊下的小溪中。

葉子嫋嫋飄下,落在溪水中,恰若一隻小船,隨波而去。

歎息,又扯下一片葉子,扔進小溪。

來這玉嵐山都整整七天了!

原本在皇宮中鬧事,不過是為了做做樣子,免得太過安靜了惹起有心人的猜疑,沒想到連錦年不僅一口答應了她出宮的請求,還帶了一小隊精銳侍衛,親自陪她上山來!

前晚上她偷偷地躲到連錦年屋外偷聽了,才知道如今為了連錦年陪她上玉嵐山這事,朝廷裏已經鬧翻了天。

有人指責連錦年沉迷女色,不顧國務繁忙,不是明君所為。

此話一出,引起朝中不少人附和,一時間是議論紛紛。

可是連錦年卻絲毫不著急,每日還是陪著她在山野中,或漫步,或嬉笑,或隻是那樣傻傻地坐著,看這山中秋色。

可是,她心裏卻急!

出來七天,也不知道杭逸風那邊怎麼樣了,若是她猜測錯誤,唐貴妃根本對杭逸風沒有好感,又或者唐貴妃一狠心斬草除根,那杭逸風孤身一人在皇宮,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不行,她要去和連錦年說,出來也差不多了,是時候回宮去了。

可是……這樣會不會引起連錦年的懷疑?

“公主原來在這。”心中正想著,連錦年那張笑靨便出現在眼前,“綠蘿在前頭找你呢,急得她跟什麼似的!”

“連錦年!”顧不了那麼多了,“我們出來也好些天了,明日便起駕回宮吧?”

聞言,連錦年是一愣,隨即笑道:“怎麼,在這玩膩了?那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去北邊的神女山可好?”

“不用了。我想回宮。”

心裏越想越不對。

連錦年不阻止她出宮已是奇怪,如今又阻止她回宮,該不是他暗中部署了什麼事情吧?

“公主急著回宮是要做什麼?”連錦年忽地臉色一沉,“是那宮中有讓公主擔心的人嗎?”

原來他在想這個!

華清哭笑不得,卻無奈地:“沒有,我不過是想回宮去罷了……這深秋的山到處是蕭瑟的景象,有什麼好看的。”

連錦年舒眉:“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公主擔心杭逸風的安危呢。”

被說中了心事,華清不免有些訕訕地:“我擔心他做什麼,如今他已經不是我宮裏的人,轉而投靠那個唐貴妃了……”

“這樣說來,那杭逸風意圖謀殺唐貴妃,人贓並獲被唐貴妃當場處死一事,看來是無需告知公主知道了。”連錦年不經意地,眼睛卻一刻沒離開她的臉。

果然見她臉色忽地慘白。

“……”她身子一晃,幾乎要站不穩,跌坐在側椅上,“你說什麼?”

意圖謀殺,當場處死!

怎麼可能?

“那杭逸風不知道受什麼人指示,意圖謀殺唐貴妃,人髒並獲被盛怒的唐貴妃當場處死。”強忍著心中的酸意,他故意一字一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