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揚散論

世界態勢

作者:許宏泉

我看範揚的山水畫約可分為三類。

第一類,是他對傳統繪畫的“翻譯”,把傳統文言翻譯成白話是其對“傳統”的一種自我詮釋。範揚作品中,兩分董其昌,三分黃賓虹,兩分梵高,一分徐悲鴻(他曾說:我的畫多多少少還有點徐悲鴻),剩下的便是範揚的瀟灑自在。在範揚的畫裏,沒有刻意追求諸如“圖式”的時髦,這是範揚的聰明之處。從他的畫裏更進一步證實了“繪畫沒有新舊之分”。範揚的畫,幾棵古樹,一個茅亭,小橋流水,高士琴童,仍是古人的話題,構圖也和古人沒多大的區別,但正因筆墨、才情不同,所以創造出來的氣氛也不一樣。他將現代人的審美追求吹進了古人的世界。在今日“後現代”的語境中,“舊典新題”尚是一個有待繼續開掘的課題。

有人說,範揚的畫“一遍過”,不能加,瀟灑走一回!我想,“不用加”才是範揚的智慧處,不搞“追求效果”的製作,把自己內心的情緒表達出來就完,一泄為快。可能難免不夠到位,事實上,又豈能夠麵麵俱到。範揚是一個充滿激情的人,離“老到”尚有曲折漫長的過程。他的這種“一遍過”手法倒和吳藕汀先生異曲同工。

範揚的第二類作品是他的“皖南山水”。範揚筆下的“一片皖南”從開闊的大勢上把握,既與古人打開距離,其意境亦是時人難以企及的。用筆極其簡練,既保留了他以往作品中的筆墨趣味,更張揚了瀟灑奔放的個性,尤其大幅作品用筆更加概括更加誇張,自然也融進了很多“學院派”的寫生手段。像《皖南小電灌站》,那些雜草的表現方法就很特別,範揚自己說,有點梵高的味道。可能正是這種“味道”一下子便從“傳統模式”中跳脫出來。但“筆墨”的意蘊會不會也因此愈來愈淡薄了呢?我更傾向他那些筆觸率真粗獷,物象簡潔,視野開闊的“大皖南”(姑且造此一詞)。昔日“新安派”的畫家多是簡筆不簡景,而範揚則是簡筆又簡景,他的視野很奇特,廣袤的景象俯收筆底。“鳥瞰式”的取景頗得恢弘氣象。山巒、村落、阡陌、平疇、磚塔、樹木,煩瑣的景物都被概括甚至被抽象,躍然似與不似的恣肆筆觸之間。他用色也非常個性化,簡潔明快。

第三類作品,也是範揚頗為得意的,是他近來創作的一批海外和都市寫生。這類作品已很“風景化”了,這種“風景化”的取向在他的皖南山水裏已有苗頭。從表麵上看,題材雖然跟我們生活更接近,卻離山水繪畫審美意蘊越來越遠,由於無法遊離物象,便不利於畫家本性的發揮。事實上,這條路徑又無形中落入了李可染、亞明的狀況。

範揚也是個強調寫生的畫家,範揚所強調的寫生又不同於學院派的“對象寫生”。範揚筆下的“徽州寫生”已經不是那種風景寫生的產物,而是對皖南山水的藝術化的表現。我覺得,這一路,也可能是範揚能夠走出“寫生”,以臻自由境界的路徑。

(原文有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