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孤絕”,走向理想主義
訪談
作者:大井浩一 陳世華
2014年11月3日,村上春樹獲得德國《世界報》文學獎,成為首位獲此殊榮的日本人。7日晚村上在柏林出席了頒獎儀式,並用英語發表了10多分鍾的講演。赴德之前,村上春樹接受了《每日新聞》專訪,內容與在柏林演講時的主旨大同小異。 ——譯者
●很高興成為美國第一
◇村上的作品在歐美和亞洲已被譯成50多種文字出版,現世作家的作品這麼受歡迎,在全世界也是不同尋常的。
◆今年10月份,我在意大利逗留了一周左右,每天走在大街上都會有人喊我的名字,這種情況在日本大概每月隻有兩次(笑)。上世紀80年代後期我也曾短暫旅居過意大利,那時基本沒有當地人認識我,現在情況的轉變讓我很吃驚。
讓我最吃驚的是今年夏天,小說《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英文版,位列《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小說精裝本類第一。上世紀80年代末,我的作品首次在美國翻譯出版,開始銷量並不是很好。25年來,通過慢慢的積累,我的作品終於獲得了美國讀者的認可,登上了美國暢銷書排行榜榜首,我對此真是非常高興。
●離開日本,從零開始
◇上世紀90年代初,您獨自在美國尋找代理商和出版社,開疆拓土的艱辛也許隻有您自己知道。
◆我認為一個胸懷世界的作家是不能把作品局限在本國的,他需要走出國門。在日本的話我也能夠將書賣出去,也能夠生活和工作下去,但我不滿足於此。當然,離開故土,一切就要從零開始,其中的艱辛確實隻有自己清楚。當時即使搞簽名售書會,也隻能招來十幾個人,而現在這個數字已能接近2000了。
歸根結底,我選擇走出日本去發展,是因為我不能接受日本的文藝體製,對日本文壇有一種疏離感,此外,日本的社會壓力也很大。總之,我認為我想做的事情、想采用的方法和文藝媒體的觀點非常不合。這並不是說哪一個對哪一個錯,而是我始終找不到一種歸屬感。我不太擅長體製內的交往,也沒有遇到誌趣相投的人。
在歐美和亞洲的不同評價
●方法和故事
◇村上作品的魅力,在於現實和非現實交錯的有趣故事。由於國家和地域不同,閱讀方式也會不同吧?
◆歐美人的閱讀具有很強的邏輯性,他們常把一部小說首先劃分一下,比如歸為後現代主義或者現實主義等。我的作品好像是被他們當作了“日本的後現代派藝術”。他們的評價重點不在故事和主題,而是更多地集中在文學方法上,如關注現實和非現實是如何結合在一起的。
與此不同的是,在日本以外的亞洲其他國家,人們更看中故事的要素,會循著故事的主線津津有味地一路讀下去。此外,讀者也會對小說中人物的生活方式、思考方法等感興趣,而和“什麼主義”無關。
比如,在我的作品中,對於主人公坐在井底穿過石壁的場麵,歐美人解釋為“這是後現代派藝術,這是魔幻現實主義”,而亞洲人則自然接受為“可能有那種事情”(笑)。在亞洲,簡單地說,什麼是現實主義,什麼是非現實主義,是表裏如一的,日本也是如此。我想這種不同的習慣,確實影響著人們對故事的理解。
●簡單的語言,深刻的內涵
◇超越不同的習慣而被全世界讀者閱讀的原因是什麼?
◆小說這種東西,最基本的一點是故事要有趣,否則它不會吸引更多的人來閱讀。它必須讓人產生一種“下麵會怎麼樣”的閱讀衝動,如果讀者沒有這種興趣,那作者就失敗了。因此,“使用簡單的語言,講述複雜而深刻的故事”是我的理想。但是,起碼在開始的時候,這種想法在日本文壇並沒有被簡單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