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2 / 3)

“為什麼我是為了嬴政而生?”我問,冷風中的夕陽仍舊絕美,散漫的橘黃鋪染了天邊,我不想時間流逝,害怕墮入無邊的黑暗。

“你記得嗎?有一次,趙政生病了,昏沉得他一直在說胡話嗎?”尉繚提起舊事。

我想了想:“你剛來的那年?”

他略微點點頭:“你還記得嗎?他曾經說‘我不要死,我不會死,我會是秦王,是天下的王’。”

“哦。”我忽然覺得那個場景變得十分清晰。

那也是一個冬天吧,嬴政他病得真是不輕,幸虧有尉繚這樣靠譜的大夫,他才能這麼快的康複。他當時為什麼要叫“我不要死”?這裏我倒是有些迷糊了。

“你知道嗎?我真的覺得很神奇。他隻是一個這麼小的孩子而已,就說出這樣深重的話。”尉繚說,“我曾經看過太多的孩子,他們的經曆各式各樣。有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一個奴隸,有的孩子才幾歲就失去了父母,還有的孩子從小無依無靠隻能淪落到街頭乞討,更不說看到過的那些殘廢的和那些重病的孩子了。”

“那些人與嬴政有什麼關係?”我不解。

“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一個像他這樣的孩子。他這麼小就開始憎恨死亡,就開始想把握自己的命運,或者,”尉繚看著我,“就這樣有野心。”

“貪生惡死本來就是人之常情,你怎麼能說這是嬴政的野心?怎麼能說隻有嬴政是這樣的呢?”我為嬴政辯護,“何況即使嬴政是特別的那又如何?他擔當得起。”

尉繚對我的“激動”似乎在意料之中。

“世上有野心的人是很多,但是既有野心,又像如今秦王那樣出生高貴,天資聰穎,性格堅忍的人就屈指可數了。”尉繚這樣算是稱讚嬴政?

“那這個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就不明白這點。

“當時你跟他說了什麼,你忘記了嗎?”尉繚問。

“我說了什麼?”我極力的想回憶。“你跟他說,你是天下的王,是不會死的。”尉繚顯然不是想跟我衝突,也不是想批評嬴政。

“我是這樣說的嗎?”我真的不記得了,誰能夠把以前的每一件事都記得一清二楚?

“是。”

“說了又能怎麼樣?”我迷惑,不就是幾句話嗎?

“阿房,你知道嗎?我聽到你的話時我有什麼樣的心情?”尉繚背著手立著,“我聽過很多人說話。其中不乏有遠見的人。但是他們對任何事情都沒有過你這樣的信心,沒有像你這樣的肯定。我甚至在覺得你就像是一個神,一個派來告訴秦王他的命的神,你知道嗎?”

我能給尉繚這種感覺?

“先生這樣想而已。”我說。

“我總覺得在你身上有一些秘密。有時你有一種我難以企及的通透,我不知道怎樣形容那種感覺。”尉繚此時也麵露一絲難色,“你有時像是一個看戲的人,一個事不關己的人,就像你跟我們並不同時存在於一個空間那樣。”

我實在驚訝於尉繚敏銳的感覺。他沒有錯。在某種程度上,我根本不是這個時空應該出現的人。

尉繚認真的等待我的反應,我一直靜默,他才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夕陽已經沉下,天邊還有一點亮光,另半邊天已經變得暗藍,冷風在漸深的夜色中越加猖狂。我和尉繚還是相對的立在正屋前,受著那冷風。

“既然你這樣喜歡他,你還要離開他?”尉繚說。

“嬴政?”

“還能是誰?”

我搞不清楚尉繚到底在幹什麼。

“我也沒有辦法。我不知道怎麼回到他身邊。”我說。

“假如你想的話,我跟呂相國說一聲,他……應該是可以幫到你的吧!”尉繚說的時候,似乎有一絲擔心的意味。他在擔心誰?

我在不在嬴政身邊居然不是嬴政所能操控的,而呂不韋想把誰弄進去就把誰弄進去,那他置嬴政於何地?就連尉繚這個身在齊國的人都已經知道呂不韋在秦國的勢力?

尉繚歎一口氣,而後又說:“阿房,阮大人來過我這裏。”

“阮大人?”我才記起他,“他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他應該在回秦國的路上。”尉繚並不想逗留在阮大人身上,“他跟我說,徐福曾讓你不要回秦國?”

“是。”我不知道尉繚提起這個是什麼意思。

“那你的打算是什麼?”他問。

他剛剛才讓我回秦國陪著嬴政,現在他又問我有什麼打算?

“當然是見完先生你,我就回去。”我說。

尉繚沒有答話。

“但是徐福說你回去的話,你會不得好死。”尉繚提醒我似的。

“先生,你相信他的話?”

尉繚不是一直不相信這種人的嗎?

他又沉默一陣。

“徐福是周朝的占卜師的嫡傳弟子。”他似在強調。

“那又怎麼樣?”我不懂了,尉繚、在為徐福“推銷”?

“你知道周朝的曆史嗎?”尉繚忽然問。

他話題跳轉得有些快。

“不太清楚。”我哪裏知道得這麼清楚?曆史不無聊但是曆史書很無聊。

他看了我一陣,才說:“當初夏朝末年紂王寵愛妲己,濫用武力,又因為改革失去了一些貴族的支持,在外雖然打了大勝仗,但是戰爭消耗了太多的國力也帶來了一大批無法妥善處置的俘虜!而周文王死後周武王姬發繼承父親的位置,趁著這個時機向紂王發起了攻擊,結果紂王大敗,在鹿台自焚而死。由周朝建立至秦遷九鼎周朝已經有八百多年了。”

尉繚無端端跟我談起曆史。

“哦。”我對於這麼久遠的曆史變遷已經沒有什麼感慨了,“不過我聽說自從周幽王那個荒謬的烽火戲諸侯發生以來,周朝就已經是名存實亡了。”

尉繚頓了頓:“你是這樣覺得的?”

正屋中有屏風內有微弱的燈光亮了起來,透過屏風倒也將我和尉繚都映出了長影。

“你錯了,阿房。有些東西存在就是存在,就算它似乎沒有任何力量,它仍舊是存在的。就像是紂王!當初他被打敗後,周朝人稱他為紂王。你知道‘紂’是什麼意思嗎?”

我搖搖頭。

“‘紂’是對人的侮辱。”尉繚有些感慨,“其實在我眼中紂王並不是這樣不堪的人。他當政期間,十分重視農桑,重用異族的飛廉、費中、惡來,發展兵力,不僅打退了東夷,還使中原的領土擴展到如今齊國一帶。但是紂王輸了他的國家之後,他的一切功績都被抹殺,還被周朝人稱為‘紂王’。但是紂王還是有一大批人對他忠心耿耿。”

“不是吧!”我覺得尉繚在開曆史玩笑,“商紂王他不是因為寵愛妲己,謀害忠良,還生活奢靡,甚至有酒池肉林的腐爛,使人民苦不堪言,然後周武王才聯合八百諸侯反抗,取代商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