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大專畢業後,陳燁一直找不到一份稱心的工作,於是便賦閑在家,無所事事時便跟著一幫小兄弟混了起來,期間因為打了幾次架,進了兩次拘留所,父母恨鐵不成鋼,看到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就來火,三天兩頭拿著鐵鍬子輦他,後來他幹脆連家也不回了。外祖父看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便想起了周宇源。據說這個周宇源曾經是解放軍的一個師長,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他被打成了反革命,發配到鐵嶺改造,每天的任務就是掏大糞去屯肥,有一天他病了,在挑大糞的時候突然發暈,一頭栽進了田埂旁的小溪裏,當時正值午飯時間,四野裏基本沒有人,幸得外祖父經過,將他救了上來,但因為勞累和疾病,再加上淹了水,背回家中時人已經沒氣了,村裏的赤腳醫生來看了看,隻是搖頭歎氣,連說遲了遲了,給他準備後事吧!但外祖父一摸他身上還有一絲暖氣,便按照祖傳的方法采來草藥煮了硬給他灌下,說來也怪,灌下一大碗草藥後周宇源嗆得吐出一肚子水,竟然真的醒過來,連說苦啊苦啊!外祖父嗬嗬笑著問他這藥苦?正是這藥把你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周宇源說藥苦,這日子更苦。
醒來後的周宇源身體非常的孱弱,連續高燒幾天,一度燒得迷迷糊糊,用他自己後來的話說,不知閻王爺召見了他幾回。在他高燒的那幾天裏外祖父都在榻旁侍候著,給他煮藥熬粥,這才使他奇跡般撿回一條命,從此以後,他對外祖父感恩戴德,時常到外祖父家裏聊天,外祖父察覺他是條漢子,對他也倍加尊重,有吃的喝的也時常邀請他到家裏來改善改善生活,幾年過去了,他們情同手足。終於有一天,他得到了平反,接到消息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是跑到外祖父家裏,連給外祖父磕了三個頭。眼眶紅紅的說如果沒有外祖父的再生之恩,他恐怕就等不來這一天了,性命事小,聲譽事大,他當年槍林彈雨也不曾畏懼,卻差一點兒就死在了自己人手中,總之大恩不言謝,以後有什麼事情,隻要用得上他,即管到廣州找他。
外祖父一生不喜歡求人,那怕是別人欠了他的,所以這麼多年來雖然心裏也有點兒惦記著這位老朋友,但卻一次也沒有到過廣州。
這位周師長回到廣州後不久就給外祖父來了一封信,說他不但得到了平反,而且官複原職,當上了某廳的廳長,並且還寄來了路費,一定要外祖父到廣州,讓他好好地報答報答外祖父的恩情。但外祖父並沒有到廣州,並且連路費也寄還給他,隻是將那一封信收藏了起來,外祖父認字不多,但卻時常拿出那一封信默默地看著回味,有時嘴角還露出笑容,他是在為他的老朋友高興呢!
就是因為這一段塵封了的曆史,外祖父出於對陳燁的溺愛,在他無路可走的時候,他終於作出了一個決定,讓陳燁帶著那一封信和一罐高梁酒還有五斤的黑豆醬,就這樣陳燁來到了廣州。如果不是外祖父的這個決定,或許陳燁的一生會在東北的那一座小城很平靜地過下去,如果不是外祖父的這個決定,陳燁也許不會遇到後來這麼多古古怪怪的事情。或者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
周老太太煮飯前打開電視讓陳燁看,他其實並不大喜歡看電視,他喜歡打遊戲,在老家的時候,他就經常和他的那一幫小兄弟們整天整天的窩在網吧裏。日子過得天昏地暗,放浪形骸,大有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的灑脫。那時候沒有覺得什麼不妥,但現在人在他鄉,特別是來到廣州後看到這個花花世界,年紀比他還小的就開著寶馬在大街上招搖過市,陳燁看著心中就特別羨慕,對以前那種自甘墮落的日子非常的反感。聽著周老太太在廚房裏嘩嘩的炒菜聲,陳燁忽然有一種家的感覺,心裏出奇的平靜,心裏想著是時候開始一種新的生活了,但對於往後的日子,卻又完全沒有想法,或者說命運根本就不是掌握在他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