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燁呆了呆,在這一刹那間,他仿佛看到的不是苗曉男而是周蕾蕾,那遠在七十多年後躺在病床上的周蕾蕾。陳燁在心底歎了口氣,明白自己說錯話了,急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自己做了一道不錯的菜,希望你喜歡並且多吃點而已。”
苗曉男看著陳燁,忽然低下頭道:“對不起,我不習慣別人對我太好。”
陳燁道:“你什麼都不用說,我明白你的心情。”陳燁看得出她外表的堅強,然而也能感受得到她內心的那一份脆弱,她心中一定藏著太多的心事,也許她不願意向別人訴說,也許她根本找不到一個願意訴說的人。
苗曉男理了理長巾下垂落下來的長發,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向陳燁道:“對不起,我不應該隨便對你亂發牌氣的。”
陳燁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沒有關係,隻要你覺得能夠開心一點,隨便你怎樣都沒有關係。”
苗曉男道:“其實我知道自己的牌氣一直都不好,有時候我想改,但實在改不了。”
陳燁道:“有些事情不必勉強,那樣很辛苦的。”
苗曉男道:“也許你不知道,就因為我的牌氣不好,所以我才會被爹爹從家裏趕了出來。”
陳燁看著她道:“天底下哪一個做父母的不疼愛自己的孩子?也許你爹爹隻是一時衝動而已,也許你離開了家,說不定他現在正在到處找你呢!”
苗曉男苦笑著道:“即使他找我,我也不願意回家,自從哥哥死後,爹爹就一直恨我,因為是我害死了哥哥,他不但恨我,還恨我娘,說我娘生下我這個掃帚星。後來他又找了一個二娘,自從二娘來我家後,他就再也不理我娘了,我娘終日鬱鬱寡歡,就在半年前,我娘去世了,在我娘臨終的時候,他竟然也不來看我娘一眼,所以我痛恨我爹,也痛恨我二娘,有一天二娘竟然將我娘遺留下來的一件貂皮大衣拿去送人,我氣得不得了,她有什麼資格動我娘的東西?我一時惱起來就用刀子在我二娘的胳膊刺了一刀,我就這樣被我爹爹從家裏趕了出來。”
她說得輕描淡寫,陳燁卻看得出她眼神裏那種深深的無奈,還有內心深處那種外人難以明白的痛楚,歎了口氣道:“人生難免有太多的磨難,我們每一個人來到這個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苗曉男淡然一笑,道:“你呢?你有什麼故事?說出來聽聽。”
“我的故事?”陳燁想了想,恍惚間連自己都分不出自己到底是誰,是陳燁還是李寶晴?隻有苦笑著道:“我的際遇比你好一些,我出生在江南的一戶人家,我的爺爺很疼愛我,但我出生沒多久就沒有了爹媽。在我十三歲的那年,我運氣很好,遇上了一位道人,他將我收為弟子,就這樣我跟在道人的身邊轉眼就是十年,後來道人雲遊四海去了,我也就跑了出來到處闖闖碰碰運氣。”
苗曉男道:“這麼說來你是個孤兒?”
陳燁道:“算是吧!”
苗曉男歎口氣道:“其實你的身世比我還可憐,畢竟我還是感受過親娘的愛,但你連你的娘親也沒有見過。”
陳燁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說了,再艱苦的路畢竟都走過啦!現在我們還不是都長大了嗎?”
苗曉男點點頭,陳燁道:“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如果你不想說,就當我沒有問過。”
苗曉男托著腮,眼裏有了笑意,道:“你還是想知道我昨夜到‘樓上樓’幹什麼?”
陳燁點頭道:“我看得出‘樓上樓’那幫人都不是好惹的,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來頭?”
苗曉男笑笑道:“如果你想知道就先告訴我你既然離開了小城為什麼還要回來?昨夜為什麼要跟蹤我?”
陳燁道:“我真不是有意跟蹤你的,昨天離開小城後,我的馬兒被‘樓上樓’的那一幫人下了毒,跑到半途上毒發而亡,我越想越不忿,所以我又回到那裏準備找他們再算一次賬,但我回到‘樓上樓’的時候,那裏一個人也沒有了。後來我就在城裏東大街的一間旅館住下來,想不到就見到了你,於是就一路跟在你身後,僅此而已。”
苗曉男笑笑道:“其實告訴你也沒所謂,‘樓上樓’的那一幫人的確是桂係集團軍劉榮的人,這幫人專門幫他幹一些買賣軍火彈藥,殺人越貨籌集軍餉的勾當,前兩天有一個販賣藥品的商人在城郊被他們劫殺了,我遇到那個商人的時候他還剩下一口氣,臨死前他懇求我幫他送個口信,讓我到株洲‘萬青堂’找一個叫陸漢青的人,告訴這個陸漢青,說這批藥品被人搶了,讓他設法找回來,末了他還說他自己是八路軍的情報員,很多人正等著這批藥品救命等等,說完就咽氣了。我想既然幫人就幫到底,所以這兩天就圍著那‘樓上樓’轉,設法動手從他們手中偷回那批藥品,誰知昨天你那麼一鬧,將‘樓上樓’砸了,我親眼見到那掌櫃在你走後不久就帶著人拉著兩條屍體出了城,我見他們也沒有帶別的什麼,以為那些藥品仍然藏在飯店裏,所以昨夜悄悄地溜進去找了個遍,結果什麼也沒有找到。”
陳燁皺著眉頭想了想,道:“那些藥品叫什麼名字?”
苗曉男道:“聽那情報員說,叫做什麼盤尼西林。”
盤尼西林?陳燁聽到這個名字放下筷子,點頭道:“盤尼西林的確是一種十分稀缺的急救藥品,但問題是這批藥品有多少?‘樓上樓’的那幫人會不會已經將它帶出了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