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回身，跟著李管家往前走，卻覺得背脊被身後兩束目光刺得涼涼的。及至進了房子，傅雲棟讓下人將我的行李提到樓上房間，方又轉向我，“沈小姐，家嫂和佳音出去了，子捷還未放學，家意也去醫院複診了。不如沈小姐先回房休息一下，之後傅某再請人叫您下來。”
我立住，笑了笑，“多謝傅公子想的周到。隻是有期出來乍到，倘不先和主人打聲招呼，似乎有失禮數。”
傅雲棟嘴角揚了揚，似笑非笑，“家父近來軍務繁忙，不大回來住，沈小姐若想見他，隻怕還需些耐心。”
我怔了怔，回望進他眼裏，卻被他目光中的寒涼刺到，心裏莫名一沉，總覺得是被他誑來了似的。不過轉念一想，再怎樣傅正亭總還是會回來的，既來之則安之。於是依然微笑道，“隻要傅公子不介意有期失禮，耐心自然是有的。”
傅雲棟不再接話，轉頭將帽子遞給邊上站著的下人，先行走上樓梯，我隻聽得一句話飄下來，“沈小姐，請隨我上樓。”
房間在三樓南麵最裏麵第二間。傅雲棟在門口指給我看，“最裏麵這間是家意的，他身子弱，需要多些陽光。你邊上這間是佳音的。拐角處那間是我的。北麵除家意對麵這間外俱是圖書室。大嫂和子捷住二樓。一樓是家父的書房。管家和下人們在一樓西麵。”他頓了頓，又指了指北麵和家意的房間正對的那間道，“這間是家母過去住的房間，一直是上鎖的，除了打掃的下人，旁人都不許進的。”
我注意到他的說辭，忍不住瞄了他兩眼，“過去住的”，換言之，現在不住在這兒。我忽然想起那些隱隱約約的流言蜚語，一時之間理不清他母親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倘若以我之前的性子，勢必要問個明白的，但眼下倒問不出口了。
正思忖間，他已推開我的房間門，走了進去，我隻得跟了進去。房間和我在姨父家的差不多大，雖不華麗卻很整潔，想是事先打掃過了。
“這原是先前的家教老師住的。”他又開了口，“我已讓下人重新打掃幹淨，若沈小姐還有什麼需要的，盡管提便是。”
我又想起那兩個女人的話，又看了看他的臉色，他卻是神色如常，說起先前這間房子住過的人的口氣就像是說家裏的下人一般的口氣，我胸口忍不住浮起些涼意。能讓程以欣興起死的念頭，讓傅正亭暴怒，想必他和此女已不是一般的關係，如今他卻淡漠到此等地步，可見性子涼薄至極。難怪他對我的態度也是忽冷忽熱，捉摸不定。
“多謝傅公子。”我淡淡地謝過，隻覺得臉上的笑容已掛不住，想著他大約該出去了。
但他沒看我，也沒有出去的意思，隻又淡淡地道，“子捷是大哥的遺腹子，”我怔住，想到那個秀雅溫婉的女子，和她眉宇間那種隱隱的令人憐惜的味道，方才恍然。耳邊隻聽得傅雲棟仍繼續道，“6歲不到些，大嫂寵得緊，頑皮了些。家意，是小叔唯一的兒子，家父的親侄子，和佳音同年，卻是身體不好，常年待在家中，家父在意得緊。”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放慢了速度，顯得有些不尋常，惹得我又將目光轉到他臉上，他卻正巧轉過頭來，和我的對上。我怔住，因他眼裏從未見過的神情，似哀傷又似怨恨，但隻是一刹那那神情已消失不見，他也已錯開目光，挺直了身子，對我微微頷首，“沈小姐若沒其他要問的，傅某先下去了，等他們回來，再來叫沈小姐。”
“有勞了。”我也微微點了點頭。
他轉身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結果一直到了晚飯時間，才有下人來叫我下樓，直接去用晚餐。進到餐廳，居然已坐了好些人。我認得的程以晴、傅佳音和傅雲棟，還有不認得的一大一小兩個男孩，料想大的是家意，小的是子捷。見我進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沈小姐，真是不好意思，知道你下午來，我還和佳音出去了。”程以晴先開了口，仍是輕輕柔柔的，滿臉歉意。
“哪裏，大少奶奶客氣了。”我忙道。
“先坐下來吧。”傅雲棟開口道，伸手示意我坐下來。
我瞄了一眼，主位是空的，想是傅正亭在的時候坐的，傅雲棟和程以晴分別坐在主位兩邊，子捷和佳音挨著程以晴坐，家意則坐在傅雲棟邊上。我想了想，便走到家意邊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