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剛看到父親存有僥幸心理,不以為然的搖頭回應道:“父親,咱們這鋼廠的利益太大!別人眼紅是必然的,但是,眼紅也要看實力。那沈總督就有這個實力把咱們的利益奪去!咱們跟他又沒有什麼交情,現在,韋同八把殺咱們的刀遞了過去,您還覺得別人會心慈手軟麼?換成您,您會手軟?這樣的機會都不捅一刀,那不是白當這麼多年官了?”
“額……”陳升一陣語塞。
仔細想想也是這個道理,自己放印子錢,搜刮民脂民膏的時候,也沒見著手軟。換成自己是沈狄龍,眼見得這金山銀海的利益,又正好有人送了把柄過來,不捅一刀過去,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居然還指望別人會不好意思捅自己一刀!嘖,真替自己臉紅!
陳升醒過神來以後,尷尬的笑了一聲,打了個哈哈,說道:“啊,嗬嗬,也是啊,換成本官,捅一刀肯定不過癮……咳,那麼……剛兒,咱們雖然有把柄落在對方手裏,可是,這官司畢竟還有得打嘛!怎麼說,本官也還是四品正印,他沈狄龍要扳倒我,也得堂堂正正的上奏折,起碼也得是南京吏部下文方可裁撤本官,他沈狄龍沒那權利!咱們這嘴皮子官司,還有得打!不至於這麼劍拔弩張吧?”
陳剛撇了撇嘴,回答道:“廣西土司什麼德行,您不知道?殺良冒功,為禍地方,他們幹得少了?打仗是厲害,可是無法無天也是無人能及的!雖說那韋同八被宰了,可是,咱們的把柄落在了人家手裏,岑家會放過這種機會?岑家會跟咱們講王法麼?會跟咱們到南京吏部、刑部打官司麼?爹,醒醒吧!這裏是廣西,不是咱浙江!”
陳升頓時啞口無言。
也是啊,少民地區,本就是無法無天的地方。除了州府以外,各縣土司衙門什麼時候講過王法?也就是桂林、柳州、南寧這幾個極其有限的大州府才有大明王法,其他地方,諸如思恩府、南丹衛、三江、融水……哪個跟你講王法了?都是用著自己那套管理地方,除了承認大明的政~治地位,皇帝是誰,他們基本上不認識,隻認識土司。
先前還覺得底氣挺足的陳升,此刻頓覺後背發涼。
四品知府,哇,好大的官!
屁!嗯,在這些土司麵前,真的就隻是個屁!沒啥衝突的時候,表麵客氣一下,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有衝突的時候,殺了也白殺,有種來剿啊!哪次有衝突,朝廷不是一味的偏袒招撫?不然,怎麼叫“貶”為柳州知府,而不是高升?
少民地區,從來都是火~藥桶,一點就炸。而且,基本上死了也是白死,絕對連個諡號都未必給你,搞不好還給你弄個“激起民變,罪加一等”的罪名,死了都不得安生。
想通了的陳大人,頓時蔫了。
造反?不敢。束手就擒?不甘心。
巴巴的望著陳剛,陳大人已經徹底亂套了,滿臉驚慌,眼神散亂的喃喃自語,沒人能聽懂他講什麼。
到了鋼廠廠區,安頓好陳升等人以後,陳剛又一頭紮進車間,繼續指導工人加工並組裝手榴彈,爭分奪秒,爭取一切可以爭取的時間。
然而,敵人是不會給陳少爺時間的。在巨大的利益誘~惑下,岑雲飛與莫望也在爭分奪秒的要把屬於陳少爺的那份奪過來。
就在陳升離開酒莊前往柳城的時候,岑雲飛與莫望點齊了兵馬,逼著守城的兵丁早早打開城門,如狼似虎的直撲柳城。
一路疾行,快要到達柳城與鳳山的分岔路口的時候,岑雲飛遠遠便瞧見有探馬在巡視,一看見己方這一隊人馬,那探馬立刻鳴槍示警,巨大的槍聲驚得座下的駿馬不安的昂首嘶鳴。
岑雲飛死死勒住韁繩,控製著戰馬的情緒,大聲喝令眾軍士:“布陣!迎敵!”
岑雲飛一聲令下,手下軍士立刻訓練有素的排成戰陣。
首排的十名刀盾手互相緊緊挨著,蒙著牛皮的巨大藤牌護著身前,錚亮的軍刀扛在肩上,隻待一聲令下便可齊步向前攻擊。第二排、第三排的長矛手雙手握茅,斜指上天,隨時可以從刀盾手之間的縫隙中伸出向前攢刺。第四排的弓手已經搭箭在弦,隻等令下,或突前直射,或仰首拋射。
如此這般的陣型,一隊挨著一隊,後隊監督前隊,有敢臨陣脫逃者,後隊就成了前隊的督戰隊,刀盾手及長矛手絕對不介意把曾經的隊員腦袋砍下來的。因為,砍殺逃兵,同樣也是軍功!
就這麼簡單粗暴的拉成一個縱隊。簡單,高效,直接。小規模的野地浪戰就是如此,一波接著一波,如波浪一般,一旦發動,便狠狠的拍擊在敵軍的陣前,要麼勝利,要麼失敗。就憑著這麼簡單的陣型,憑著嚴苛的軍法互相監督,憑著悍不畏死的勇武,八桂狼兵穿著草鞋麻衣就敢在野地與號稱滿萬不可敵的滿清八旗浪戰!一波接一波的,如海浪般,狠狠的拍在敵人的臉上。要麼你死,要麼我亡!
岑雲飛滿意的看著精銳的手下迅速的排好了日日操練的陣型,盾如牆、人如山、槍如林,整整齊齊的肅立待命。
一揮手,岑雲飛喝令道:“列隊前行!遇阻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