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傑輕鬆的跟在她身旁:“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去,好不好?”
舒婭加快腳步。
楚傑緊跟著她的腳步:“你就把我當司機,想去哪兒就讓我送,我不影響你做任何事,行不行?”
舒婭腳步一頓,她的車子被撞壞後,直接作為二手車處理掉了,因為很快就要離開,也沒打算再買新車。而她居住的這一帶全是高尚小區,每家每戶都有私家車,出租車基本上不會來這兒兜客。抬手看了看腕表,時間已不早,容不得再多作擔耽,她轉身回去,坐進了楚傑的車子裏,毫不客氣的吩咐:“送我去醫院。”
舒婭打定注意,免費的司機不用白不用,楚傑的車照坐,人照樣不理,看不嘔死他。今天把他的耐性給磨盡了,明天他就不會再纏著自己了。
到達醫院後,舒婭徑直去了醫務室,楚傑側踱進了蔡九的病裏,來到正在低頭冥想中的蔡文敏對麵坐下。蔡文敏繼續低著頭,絲毫沒有理會他的意思。楚傑也不在意,掏出手機自顧自的玩起了遊戲。
漸漸地,蔡文敏有些坐不住了,盡管楚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但她總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就如同仙俠小說中所描述的威壓一般。
過了一會兒,她猛然站起,正準備邁腳走開。楚傑抬頭看她一眼,鋒銳的目光仿佛滲著寒意,硬生生把她凍在了原地,那一步怎麼也邁不出去。
“你、你想幹嘛?”蔡文敏的聲音發顫。
楚傑不徐不緩說:“我覺得蔡小姐昨夜哭得很不錯,想麻煩你再哭一場,好讓我錄個音,等晚上拿去嚇唬人玩。”
蔡文敏的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猶自強撐著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
“你應該幸慶碰上了舒婭這人傻錢多還特那麼爛好人的傻妞, 她不欠你們蔡家什麼,也不欠你什麼,她不幫你們,是道理,她肯幫你們,是人情。”楚傑站起身,慢慢向外走去,“如果你還不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的話,我不介意教你教到明白為止。”走到門口,他又回頭看了蔡文敏一眼,在他森冷的目光中,她猛打了個寒顫。
走出病房,楚傑看見舒婭麵色黯然的站在門邊,應該是聽見了自己和蔡文敏的對話,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傻妞!”
舒婭抿一抿唇,有些委屈的樣子:“阿敏以前不會這樣子的。”
楚傑的手從她腦袋落到了臉上,如同哄孩子般的輕撫一下:“人總是會變的,別難過。”掌心下的肌膚柔滑細膩,觸感真好呀。舒婭終於察覺自己被人吃了豆腐,氣得狠狠一巴掌,拍飛了他的手。
在會診長達三個小時的時間裏,舒婭和蔡文敏之間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看對方一眼,裂痕已生成,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消彌了吧。這個時候,舒婭特別想念遠在加拿大攻讀博士學位的吳佳倩。昔日的三個好朋友中,吳佳倩年齡最大,學業最好,也最有主意,當年自己和蔡文敏都肯聽她的話。
見舒婭又是歎氣又是搖頭,跟得了相思病一樣,楚傑酸溜溜的說:“別再唉聲歎氣了,喏,你想念的人已經來了。”
舒婭抬頭,看見西裝筆挺的蔡雋峰正沿著醫院的長廊大步走來,她欣喜的跑了過去,有種找到主心骨的感覺:“二哥,九叔他正在……”
蔡雋峰手一擺,打斷了她的話, 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她:“蔡九那一家三口的醫藥費和生活費,我會讓人定期打到帳上,除此之外,我不會為他們做任何事,至於你要為他們做什麼,我不阻攔,但也不會過問和關心。”
“二哥……”舒婭捏著卡,訥訥的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其實經過蔡文敏那麼一鬧,他有這種態度,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
蔡雋峰微低下頭看著她,沉默半晌,輕歎一口氣,轉身走了。
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舒婭突然想起一直掛在心頭的另一件事:“二哥,等等。”幾步小跑到他麵前,小聲問,“你認識杜惜若嗎?”
蔡雋峰目光一閃,不動聲色的說:“聽說過這個人,我和她的先生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但沒有和她見過麵。”
“真的?”舒婭半信半疑。
蔡雋峰挑眉:“怎麼問起這個人來了?”
“二哥,假如,我是說假如啊,”舒婭小心翼翼的說,“你做了什麼傷害別人的人,一定要盡早補救,亡羊補牢雖然晚了一點,但也好過完全不補,你說呢?”
“好。”他答應得即快又簡潔
“哦?”舒婭反倒愣住了。
蔡雋峰失笑:“行了,我明白你在說什麼,這事你不用再管,我會處理好。”
“一定?”舒婭舉起手,掌心向他。
“一定!”蔡雋峰對著她的手掌輕輕一擊。
在舒婭眼中,蔡雋峰一向行事沉穩可靠,而他和那位杜小姐結仇的可能性太小,就算做錯了什麼事,隻要好好補救,兩者之間的矛盾未必不能化解,杜小姐的困境說不定也就能迎韌而解了。這樣想著,她的心情就輕鬆了許多,至於心底裏的那點不安,她不敢也不願去麵對。
回到原地,楚傑見她眉宇舒展,雙眸含笑,顯然心情變好了許多,忍不住腹誹:陰沉沉的小白臉有什麼好,沒眼光。
從醫院裏出來,已經是傍晚時分,楚傑繼續兢兢業業做司機的工作,舒婭則繼續保持高嶺之花的風姿。那份高貴冷豔傲持續到楚傑尾隨她進入家門後就破功了,指著楚傑手中不知從哪兒變出來的行李包,她張口結舌:“你你你、這是什麼?”
楚傑笑容可掬:“幾件換洗衣服和一點日常用品而已。”
舒婭咬牙:“什麼意思?”
“這麼大一幢房子就你一個人住著,夜裏有點風吹草動都挺滲人的吧?”楚傑嬉皮笑臉的指了指自己,“你看我,高大威猛,相貌堂堂,充得了門麵,當得了司機,趕得走蒼蠅,嚇得跑鬼怪,能修燈泡會講笑話,簡直是居家旅行必備之良品呐。”
舒婭麵色冷凝:“傑少,我想我前一天應該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楚傑收起嘻笑的表情,說:“你有很多追求者吧?”
舒婭皺了皺眉,沒有答話。
他用一種認真的語氣說:“一家有女百家求,請給我一個和其他人公平競爭的機會。”
舒婭訝然:“傑少,我記得我說過……”
“你說過已經不喜歡我了,男人追求自己喜歡的女人,本來就是一個把對方的不喜歡變成喜歡的過程。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白白得到的,感情也如此,如果我不先讓你感受到我的感情與誠意,又憑什麼向你索取感情。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努力為自己喜歡的女人做一切想做和該做的事情,至於結果如何,不到最後,我們誰也不知道答案。”
舒婭仿佛被驚呆了一般,定定看著楚傑。他迎著她的目光,深邃黝黑的眼眸中一片坦蕩與赤誠。
舒婭眨了眨眼,好奇問:“傑少,你這次又是在和誰打賭了?”
楚傑仰頭望天:報應啊!
舒婭終究還是沒有讓楚傑在自己家中住下。她並不是一個行事果斷的人,但在處理與楚傑的關係上,卻出乎意料的幹脆利落,直接拒絕給他任何機會,也不接受他的任何示好行為。
楚傑本著沒有機會就要創造機會的原則,每天給舒婭送上一大束瑰玫和一張他親手繪製的漫畫卡片,自動忽略她的臉色,整天跟在她身邊晃來晃去。
幾天持續下來,舒婭忍不住問:“你不用上班嗎,整天無所事事,以後準備拿什麼去養活你老婆孩子?”
楚傑一臉感動:“阿婭,你這是在為我們以後的生計打算嗎,放心吧,我已經存夠了老婆本和孩子的奶粉錢、教育金,等我們結婚後,我再努力一把,咱倆的養老金應該也不成問題。再窮不能窮老婆,再苦不能苦孩子,我懂的。”
舒婭看著他,默默無語。
察覺她深情凝視的目光(他自認為的),楚傑欣喜:“怎麼樣,是不是終於發覺我才是你這輩子最好的歸宿?”
舒婭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我在目測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楚傑不以為意的笑:“男人嘛,想要追到老婆 ,三心二厚是必須的,成浩這句話,我特別讚同。”
“什麼三心二厚?”
“三心就是癡心、恒心、誠心,二厚就是臉皮厚、錢包厚。”
舒婭歎為觀止。
……
盡管舒婭不願意再欠楚傑任何人情,但漸漸地,她發覺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得到了他的很多幫助。
比如以蔡九的狀態,隻能租用醫療專機把他運送到國外,在資源緊張的情況下,蔡雋峰不理會這事,僅憑舒婭個人的能力,短時間內要辦成這事並不容易。接二連三被幾家航空公司委婉拒絕後,她急得幾乎要掉眼淚。當時楚傑就陪在她身邊,安慰她說航空公司並沒有把話說死,指不定過一兩天事情會有轉機。那個時候她的心情特別差,也沒怎麼理會他。結果第二天就有一家航空公司通知她可以申請到一趟航班。
還有她家的產業在處理過程中,時不時會遇上一些難題,然而往往還沒有等她開始處理,這些難題就莫明奇妙的消失了。
再怎麼遲鈍,舒婭也漸漸看出來了,有人在悄悄地幫助自己。雖然楚傑從來沒有說過什麼 ,但她卻清楚的知道那個人就是他。不管願不願意,這份人情她都欠定了。
臨走的前一天,舒婭請楚傑吃飯。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先是詫異,畢竟這段時間她對他很不假以辭色, 隨即又喜形於色, “阿婭,你終於被我的深情給感動了嗎?”
舒婭無力撫額:“咱能不能別再提這事,就跟你說的一樣,做不了情侶,做純粹的朋友不挺好麼。”
楚傑神色怏怏:“我怎麼總是做一些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呢,到底是缺乏追求女孩子的經驗啊!”感慨的歎一聲,“下次應該不會再犯這類錯誤了吧!”
舒婭:原來你已經準備好了下次啊!
晚餐的地點由楚傑來選,他帶她到海邊吃燒烤。當年他們賽車後來過的燒烤點仍在,楚傑親自動手烤製食品,舒婭看著他有條不紊的一邊翻動食品串一邊刷料,待食物九成熟的時候,及時撒上辣粉和孜然,動作流暢灑脫 在繚繞的煙霧間,竟如他調酒時一般,帶有一種難以言唯的美感。
新鮮烤出來的魚與肉串色澤金黃,濃香撲鼻,一口咬下去,鮮美的味道在舌尖彌溫開來,同也辣得痛快淋漓,再喝一口冰凍的碑酒,那股爽勁直透到骨子裏。舒婭愜意的眯著眼:“傑少,你真厲害,烤出來的東西太好吃了。”
楚傑慢慢喝著啤酒:“這算什麼,我燒的飯菜更加好吃。”
“你還會煮飯?”舒婭不可思議,怎麼看都是一個富貴公子哥外加浪蕩子,居然還善長這些間煙火的東西。
楚傑笑睨她一眼:“我五歲就開始煮飯洗衣伺候人,後來又獨自一個人生活了好些年,自理能力肯定要比你強上許多。”
想到他的身世,舒婭不好再多說什麼。
雖然已是初秋季節,這座海濱城市仍殘留著一絲夏日裏的炎炎氣息,海風吹過,楚傑的聲音時斷時續:“第一次見到你,你給了我十五元錢,我想這是從哪兒鑽出來的傻妞喲。”
舒婭哈哈一笑:“我那時候想的是這人真傻,怎麼會到沒人的地方討錢。”
“第二次,在酒吧碰到你,我想這姑娘雖然傻了點,但還挺萌的。”
“我卻想,一個大男長得居然比我還好看,太討厭了。”
“後來你纏著我要學調酒,陪我去賽車,還說要把信托基金給我還債,我就想這傻姑娘人傻錢多還長得特別漂亮,如果我不多看著點,她被別人給騙了可怎麼辦呢?”
“那時我卻想著傑哥這人真好,長得好,本事好,待人好。別的男人跟我多接觸幾次,千方百計想把我往床上拐,傑哥卻從來不會有這種想法。”舒婭眼中漸有濕意。
他悵惘望向前方的海麵:“我打人的那個晚上,我以為你會被嚇跑掉的,以前再也不會出現在我麵前,結果你卻跑去安慰我,聽了我的身世,你哭得比我還傷心。酒醒後,喝著你為我準備的溫牛奶,我就覺得有這麼個傻姑娘時時在身邊晃悠,感覺也挺好。”
舒婭輕聲一歎:“那些事都過去了。”
“嗯,都過去了。”
誰也沒有再說話,兩人靜靜聽著風吹海浪潮起潮伏的聲音,沙灘上遊客們嘻笑的聲音。
從海邊回來,楚傑一直把舒婭送到家門前,看著她打開房門,他突然問:“我送給你的漫畫都看了嗎?”
舒婭回頭衝他笑笑:“當然看了,非常的精彩。”憑心而論,他那些漫畫的確相當出色。
“那,看出了什麼沒有?”他滿懷希冀的望著她。
舒婭愣了愣,微笑說:“發覺你的漫畫風格多變,從呆萌版到小清新,從滄桑風到田園風,各類風格全部齊了。”
楚傑眼中希冀的光芒漸漸黯淡:“如果有時間,再仔細看看些漫畫,好麼?”他說得鄭重其事。
舒婭不明所以,但仍點了點頭:“好。”
在他的目光中,她輕輕的合上了房門。站在大廳中間,她舉目四顧,處理家中在本城的產業時,她保留了這幢父親在世時購置的房子,隻是以後很少有機會再回來居住了。
目光落在隨手放在茶幾的那一疊卡片上,舒婭心中一動。來在茶幾前坐下,她把卡片按日期一字排開,一天一幅,他一共送了七幅漫畫給她。
第一幅漫畫,就是寫著“你”字的Q版舒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