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人不如故(2 / 3)

“你有病,而且病得不輕。”舒婭不想再和她說下去,轉身就走。

對著她的背影,蔡文敏滿腔怨恨的說:“你不知道蔡雋峰有多壞,他抽走企業裏的所有資金,把家裏的不動產全部拿去抵押圈錢。”

舒婭腳步一滯,慢慢回轉過身。

“剛回國那段時間,我們的日子可以說是步履維艱,蔡氏企業搖搖欲墜,各大債主紛紛上門逼債,家裏的產業依次被銀行收走,最後終於輪到這棟房子了,那天,我哥在公司裏焦頭爛額的應付債主,我和我媽站在門口,看著收房的人貼封條。那個時候的心情,真是淒涼呐。”蔡文敏臉上浮現一個酸楚的笑,隨即,她的眼眸又變得明亮起來,“也就在那個時候,楚傑出現了,他微笑著告訴我們,這棟房子已經被贖回,我們不會再無家可歸。同時蔡氏企業也因為他的注資,解決了危機。在最絕望的時候,是他給予了我希望,我永遠都記得那一瞬間的感動。

“所以你就想以身相許?”舒婭忍無可忍,“你們家的人怎麼都喜歡玩這一套,當年對我就來這一套,現在對楚傑又來這一套,我真不明白你們哪來的自信,憑什麼認定你們想以身相許,別人就一定願意要。”

蔡文敏的神情刹那間變得咄咄逼人:“就憑我比你更適合楚傑,你除了一張臉長得比我漂亮外,其他方麵,教養、禮儀、社交、學識,哪一樣比得過我?我可以輔助他的事業更上一個台階甚至直達巔峰,而你呢,除了吃喝玩樂外,你還懂得什麼?”

“這些話你對我說沒有用,應該對楚傑說去,看他會不會被你打動。”舒婭拉開房門快步走了出去。

蔡文敏緊跟在後,走到接近樓梯口的地方,她加快腳步越過舒婭,攔在了前麵,臉上露出個詭異的笑容:“如果我現在摔下去,你說,我哥和楚傑會怎麼想呢?”

舒婭冷眼看她,指一指樓下:“你可以試試看。”

蔡文敏一怔,扭頭往下望去,楚傑站在一樓的樓梯口處,正揚起臉向上看,微微眯起的眼中滲著她所熟悉的寒意。蔡文敏心中有幾分驚懼又有幾分不忿,不過是一個花瓶而已,哪值得他百般維護。在蔡文敏心潮起伏的時刻,舒婭伸手把她往邊上一拔,給自己騰出路來,“蹬蹬”幾步衝下了樓。

站在舒婭麵前,楚傑抬手揉了揉她因生氣而緊繃的臉,笑一笑:“要走嗎?”

舒婭點一下頭,率先走了出去,楚傑緊隨其後,兩人似乎都忘了向身為主人的蔡文濤道別一聲。

蔡文濤緩步走出大廳,看著他們上車,再看著車子駛出大門,直至完全從視線中消失,內心深處湧起一股難以言唯的憂傷。

“哥,”不知什麼時候,蔡文敏來到了他身後,“別看了,隻要有楚傑在她身邊,她的眼裏就永遠不會有你。”

蔡文濤頭也沒有回,望著遠方淡淡說:“我勸你盡快打消對楚傑的那點小心思,你跟他之間沒有可能,還有,不要試圖利用我,我是你哥。”

蔡文敏用力咬住下唇,心中失望之極。對於楚傑,她自有心中的盤算,身為杜修宇的養子,他擁有杜氏集團5%的股權,且個人名下還有極夜城、幻影傳媒等大型企業,有足夠的實力為蔡氏企業提供急需的資金、人脈和市場。如果能與楚傑聯姻,重振家業指日可待,說不定還能更勝從前。可惜她的一片苦心,從一開始就被蔡文濤否決了。

“哥——”蔡文敏上前扯住兄長的手臂,再一次試圖說服他,“我隻是看你太辛苦了,想幫你走一條捷徑而已,而且,我知道你喜歡舒婭,隻有把她和楚傑分開來,你才有機會,不是嗎?”

蔡文濤終於轉過身,雙手扶在妹妹的肩上,鄭而重之的說:“阿敏,你聽好了, 重振家業是我的責任,你不需要也沒這個能耐過問。和楚傑聯姻的事情,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他看不上你,不管有沒有舒婭, 他都看不上你。至於舒婭,沒錯,我是喜歡她,如果我想要得到她,隻會用光有磊落的方式去追求她,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這些話,我隻說一遍,你最好牢牢記住。我們這個家現在經不起一絲風浪,如果你再自作聰明做出什麼蠢事的話,我隻好采用斷尾求生的方法。”

蔡文敏一臉的不可置信,哽咽著說:“哥,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蔡文濤痛心的說:“阿敏,你以前也不是這個樣子的。”

車子駛出蔡家大宅沒多遠,舒婭突然喊:“停車。”

楚傑沒有半點猶豫,立即把車子開到路邊停下,側過身看看她的臉色,他拿起手機說:“我馬上打電話叫人來。”

舒婭奇怪:“叫人來做什麼?”

“幫你出氣呀,我一個大男總不好直接和一個女人對上吧,別急,我這就把安琪和秋姐找來,有她們兩個在,你想怎麼收拾蔡文敏都成。”

“你開玩笑吧?”

“把氣悶在心裏最不合算了,別人還沒怎麼著,先把自己給氣壞了,”他說得正兒八經,“安琪吵架厲害,罵人跟唱歌似的,能罵上一個小時不重樣而且沒有一句髒話,當年小江被她一罵傾心;秋姐是跆拳道教練,黑帶高手,扔個人跟扔沙包似的,當初阿猛和她一戰生情;什麼叫打是情罵是愛,那兩對給充分演繹出來了。”

舒婭終於“噗”一聲笑了出來,鬱結在胸口的那股悶氣也隨之消散了,抬眼望見楚傑正含笑看著自己,雙眸中流露出真切的關懷,還有幾分寵溺的縱容,她有點不自然的移開視線,輕籲一口氣:“傑哥,我可以問你一些事情嗎?”

“你問吧。”他習慣性的拿出煙盒,看一眼舒婭,又把煙盒放下。

舒婭把蔡家兄妹關於資金流失方麵的話複述了一遍,不解的說:“聽他們的意思是二哥把錢給圈走了,可是二哥人還在這裏,錢能到哪裏去呢?”

提起這件事楚傑就覺得好笑:“蔡雋峰也算是個神人呐。”如果隻單純的轉移侵吞資產,蔡文濤還能通過司法手段把錢追回來,然而,蔡雋峰卻是把所有的錢作為善款以蔡氏企業的名義分散捐了出去,讓蔡文濤有苦說不出。當然,蔡家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至少現在蔡氏企業的公眾形象好極了。

楚傑邊說邊笑:“你去網上查一下,就知道蔡氏企業董事長蔡文濤當前的知名度有多高了,號稱國民第一蔡,還擁有了不少粉絲,叫作‘菜子’。”

舒婭也覺得挺搞笑,可想想蔡文濤的窘迫處境,如果把這事當笑料,似乎太不厚道了,隻好忍著笑,又問起蔡文敏所說的關於贖房和注資的事

“怎麼都歸在我頭上了呢,出錢的人明明是惜若。” 楚傑想一想,大致明白了蔡文敏的意思,笑著搖頭,“蔡文濤還不錯,他妹妹就太急功近利了。”

原來杜惜若和蔡文濤早有約定,蔡文濤幫她送信,她扶持蔡文濤東山再起。恢複自由後,杜惜若急著回美國總部處理事務,就把蔡家的事暫時交給了楚傑來處理。其實,杜惜若為人處事向來一諾千金,既然她已承諾過蔡文濤,蔡家東山再起根本就不是問題,除非蔡文濤本身是一灘爛泥扶不起。而所謂聯姻,從頭到尾都是蔡文敏一個人在自話自說。

“也許她不是為了聯姻,隻是單純的為了你這人。”一想起蔡文敏的那些話,舒婭心裏就很不舒服,“她說她比我更適合你,可以輔助你的事業,還說我除了吃喝玩樂,其他什麼也不懂。”

“哦?”楚傑的目光在舒婭身上溜一圈,捏著下頜,笑得意味深長,“你剛才那麼生氣,難道就是因為蔡文敏說的這些話?”

舒婭臉一紅,答非所問:“傑哥,如果我利用了你,你會不會生氣?”

楚傑挑眉:“比如?”

“比如現在,請你調轉車頭,我們回蔡家去。”

車子很快又駛回了蔡家大宅,門衛一看是楚傑的車子,直接給放行了。舒婭下車後,一路小跑直奔主宅後方的平房而去。 剛跑到門前,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隔門傳了出來,似乎是重物摔落地上的聲音,緊接著裏麵傳出蔡文敏尖銳刺耳的聲音:“舔呀,像狗一樣的給我舔幹淨。”

舒婭一下子撞進了門內,看見蔡雋峰連人帶輪椅一起倒在地上,一碗連狗都不會吃的餿菜剩飯砸在他麵前,他臉上和身上都有飯粒和菜汁。蔡文敏站在他身前,麵帶譏諷的冷笑,一隻穿著高跟鞋的腳正踩在他手上用力輾壓,蔡雋峰緊閉雙眼渾身顫抖,卻死死咬著牙關不吭一聲。

舒婭發瘋似的衝了過去,用盡全力狠狠推開蔡文敏:“滾——。”蔡文敏踉蹌後退,重重跌倒在地上。舒婭也雙腿一軟,跪坐到地上,摟住蔡雋峰形銷骨立的身體,淚如泉湧,口中嗚咽著一迭聲喊:“對不起,對不起……”

楚傑站在門外,看看痛哭中的舒婭,再看看狼狽的蔡文敏,抬手按了按腦門,真頭痛,這下子更難說服舒婭不再過問蔡雋峰的事。蔡文敏羞憤難當,恨不得把身子蜷縮成一團,仿佛這樣 ,所有人就不再看得見她。

很快,蔡文濤聞訊而至,看一眼室內的情形,已大致猜到怎麼一回事。他麵色晦暗,一言不發的扶起蔡文敏,準備先帶她離開。臨近門口,蔡文敏突然掙脫蔡文濤的手,惡狠狠向舒婭撲過去。楚傑的身體如條件反射般,幾乎瞬間擋在了舒婭身前。同時,蔡文濤也攔住了蔡文敏,雙臂緊緊挾住她,用力拖她離開。蔡文敏一邊竭力掙紮,一邊衝著舒婭嘶聲大罵:“都是怪你,賤人、賤人……”歇斯底裏的樣子形同癲狂。

楚傑陰沉著臉,蔡文敏的辱罵令他很生氣,可她現在的樣子顯然不太正常,而且,他也沒有直接對一個女人動手的習慣。楚傑正想著該用個什麼方法令蔡文敏閉嘴時,身後伸出了一隻手示意他讓到一側。舒婭走上前,揮手“啪”一聲,於是世界安靜了。蔡文敏捂住臉怔怔看向比她高近半個頭的舒婭,舒婭居高臨下冷冷盯住她:“我後悔當初幫了你,很後悔!”

楚傑心中感歎:臥槽,女王!

蔡文濤定定看著舒婭,臉色慘淡。

……

舒婭執意要留下來照顧蔡雋峰,楚傑知道她這個時候聽不進任何勸告,隻好自己先去上班。臨走前,他拍了拍蔡文濤的肩:“你妹妹,最好給她找個心理醫生吧。”他並不認為蔡雋峰值得同情,也不認同女人應當以柔弱為美,但化身暴力女,以虐人為樂,就說明心理有問題了。

送走楚傑,蔡文濤雙腿如灌鉛一般,步履蹣跚走進書房。他覺得累極了,明知道有一大堆事務等著處理,卻伏在書桌上,一動也不想動。顧念母親和妹妹受了不少苦,他對她們多有縱容,結果,母親有家不歸,說是在蔡家耗了一輩子,隻想餘生為自己活幾年,唯一留在身邊的親人變得麵目全非。他與蔡雋峰之間的恩怨,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化解得了,也沒有打算去化解,但對方已經殘疾,他能做的頂多也隻是任其自生自滅、不聞不問,從沒想過要虐待對方來出氣,更沒想過把妹妹變成個虐待狂。淚水不受控製的從眼眶中滲出,慢慢洇濕了衣袖。

外麵傳來輕輕的敲門聲,蔡文濤坐直身體,把雙眼、臉上的痕跡清理幹淨,又整理一下衣裳,在鏡子裏看到自己與平常無異,才去把書房的門打開。

舒婭站在門外,神色還算平和:“二哥睡著了,我想和你聊一聊,可以嗎?”

蔡文濤側身讓她先進入房內,再把門掩上,細心的留了一條縫。

“咖啡還是茶?”他問。

“隨便。”她敷衍的回答。

蔡文濤泡了兩杯速溶咖啡,放一杯在她麵前:“我這裏隻有這個了,將就一下。”

“謝謝。”舒婭慢慢攪動杯中的咖啡,斟酌著該怎麼開口。

“以前是我疏怱了,”蔡文濤在她對麵坐下,“你放心,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直截了當的說:“與其兩看相厭,不如讓我把二哥帶走吧。”

“不行,”他擺了擺手,阻止急於開口的舒婭,“你不必試圖勸服我,這件事的決定權不在我手上。”

“決定權不在你手上?” 舒婭顯然不相信,“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蔡文濤也不多作解釋,問:“你是不是覺得因為當初你救了我,才致導蔡雋峰今天的結局,所以對他心懷內疚?”

舒婭緊抿著唇不吭聲。

蔡文濤看她這副樣子,心中苦澀,麵上仍不動聲色:“看來你確實是這麼想了,那麼我可以告訴你,假如當初你沒有救我,我的結局肯定不如現在,而蔡雋峰的結局則是絕對比現在要壞得多,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問問蔡雋峰本人,或者問問楚傑。”

“關楚傑什麼事,他和你們又沒……”她腦海裏一個激靈,慢慢說出三個字,“杜惜若?”

蔡文濤點點頭:“杜氏財團新任當家人,我們蔡氏企業以前在本市看著風光,規模卻隻相當於人家在大中華區的一個分部。”

舒婭心中忐忑:“杜小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恩怨分明的人,凡是對她有恩的人,她會加倍的回報給對方,同樣,凡是傷害過她和她親人的人,她也會加倍奉還給對方。”

“二哥以前做的那件事,對杜小姐傷害大嗎?”舒婭心懷僥幸的祈求蔡雋峰當年所做的事沒有造成太大傷害。

“因為蔡雋峰截留了杜小姐的求援信並交給不該給的人,間接導致杜小姐遭受到了長達一年的軟禁及各種折磨,另外,與杜小姐情同姐妹的江雅秋也因這件事終身致殘。”

舒婭的心不住下沉,越沉越絕望。

蔡文濤舉起咖啡杯,淺飲一口,說:“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我欺淩蔡雋峰多年,以今天的家破人亡為代價,在像狗一樣四處逃躥的日子裏,我曾經加諸於他身上的欺辱,都一一回報到了我自己身上。我爸爸處事不公,沒有對蔡雋峰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最後用自己的生命作出了償還,直到死的那一刻他還在維護蔡雋峰。我們欠蔡雋峰的,都已經還清,他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並不是我所造成,而是他在為自己曾經做過的錯事承擔後果罷了。”

舒婭雪白著一張臉,黝黑的雙眸中流露出幾分惶然之色。

蔡文濤放緩了語氣:“阿婭,從此以後置身事外可以嗎,這是我和蔡雋峰唯一一致的意見。”

“大哥,”舒婭低低的聲音如自語般,“我曾經也做類似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淪落到和二哥同樣的下場,你能做到對我置之不理嗎?”

“住口。”蔡文濤神色凝重,“那件事你告訴過其他人嗎,任何的人?”

舒婭搖了搖頭。

“那好,你聽我說,”他來到她身畔坐下,雙手扶在她肩側,讓她正麵對著自己,“我對杜小姐和楚傑說,我在逃亡的時候不慎遺失了那封信,所以這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不知道那封求援信的存在,明白嗎?”

“可是,那封信確實是被我扔進海裏的,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大哥,我是不是也對杜小姐造成了很大傷害?”

“你和蔡雋峰情況不同,你扔掉了那封信,隻是讓杜小姐獲救的時間延後一個月,並沒有造成實質上的傷害,而且,如果不是因為你救了我,杜小姐的消息根本沒辦法送出來,不是嗎?所以,這件事,不要再去想它,也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記住了嗎?” 蔡文濤雙手不自覺的用力,握得她雙肩生痛,不由低呼了一聲,他回過神,趕緊鬆開手,又交待一句,“即使是對楚傑,也不要提起這件事。”

舒婭不置可否的澀澀一笑:“還是那句話,我相信因果報應,隻是——”她緊緊抓住他的衣袖,“二哥他、就沒有任何辦法讓他離開了嗎?”

蔡文濤搖了搖頭,把衣袖從她手中抽回,說:“就算我現在讓你帶著蔡雋峰離開,你們又能走到哪兒去,蔡雋峰所有證件都在楚傑手上,為了這麼一個人,你要和楚傑對上,值得嗎?”

“楚傑呀——”舒婭低喃一聲,神情悵惘。

門外傳來一聲微不可察的響動,蔡文濤目光一凜,幾個箭步跨到門後,猛然拉開門,外麵空無一物,他的神情卻不見輕鬆,久久站在門口,若有所思。

也許是太久沒有睡過安穩覺,蔡雋峰在舒婭為他清理過全身的傷處和飽餐一頓後,便沉沉睡去了。一覺醒來,已經到了傍晚時分,他移動輪椅到門口,望見了舒婭踏著夕陽的餘暉徐徐而來。看著那帶有溫婉笑容的臉龐越來越清晰,他的眼眶不知不覺濕潤了,每當看見她,他就覺得心生暖意,然而他沒理由把這一個鮮活的生命拖進自己無望的餘生中。

舒婭走近蔡雋峰,見他正渴求的望著屋外,問她:“能推我出去看看嗎?”

她心中酸澀,推著他來到花園,因缺少打理,花園裏已雜草叢生,顯得有幾分蕭條。蔡雋峰眷戀環顧眼前一切景致, 落日的一縷殷紅光線射在他身上,令他蒼白的臉龐上增添了幾分血色,舒婭仿佛又看見昔日那個清雋秀麗的青年才俊,握住他節指分明的手,她堅定的說:“二哥,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我們去米蘭、開羅、佛羅倫薩,把世界美景都畫入你的油畫……”

“蔡九曾經想過要把家業交到我手中,”蔡雋峰突然打斷她的話,聲音輕緩,“那天,他已經約好律師準備修改遺囑,卻在無意中知道了我截取杜惜若求援信的事,當時他很震驚,問我是不是想毀掉蔡家。我告訴他,我恨蔡家,恨蔡家的每一個人,我這一生的目標就是要毀掉蔡家。他又氣又急,但暫時還顧不上我,先忙著給杜家的人打電話報訊。我想阻止他,和他搶奪電話的時候,我用力推了他一把,他撞在博古架上,壽山石從架子上掉下來,正好砸中他的腦袋,他當場就暈倒了,頭上流了一地的血。我原本想過要救他,正要拔打急救電話的時候,從監控器上看見蔡文濤已經來到主宅大門外,然後,我就讓青鬆布置下了一切……”

四周隻餘風吹草動的聲音,許久,才響起舒婭幹澀的聲音:“為什麼要把這些事情告訴我。”

“現在你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吧?為我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人,費那麼多的心思,冒那麼大的險,你認為值得嗎?”他自己轉動著輪椅,慢慢向居住的房子移去,“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麵了吧,說實話,每次麵對你,我都覺得挺累的。”

當最後一縷光線消散在暮色中,涼風四起,舒婭仍然如石化般呆在原地。直到楚傑來接她。摸摸她被涼風吹得冰冷的臉龐和手,他氣急敗壞:“我早該知道沾上他們蔡家準沒好事。”

舒婭突然“哇”一聲,揪住楚傑胸前的衣襟如孩子般嚎啕大哭。

楚傑輕撫後背替她順氣,用哄小孩子語氣說:“別哭別哭,乖啊,咱們以後再也不理他們蔡家人,一家子沒有一個是正常的。”

舒婭一邊哭泣一邊不住的點頭。

楚傑暗暗長呼一口氣,他不清楚讓舒婭改變態度的原因是什麼,但如果從此以後她能夠遠離蔡家這一灘子渾水,那就再好不過了。

……

回到淺海別墅,舒婭連晚餐都沒吃就去休息了。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蔡文濤落難時說的那些話、蔡九留下的證詞、蔡雋峰傍晚時分說的話,三者反複交替出現在腦海裏。其實,事情的真像早在她感覺到蔡雋峰對蔡九的病情漠不關心時,就曾有過一些猜測,但潛意識裏總是拒絕把蔡雋峰往更壞的方麵去想。當他自己把真相完全攤開到她麵前時,令她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直到此刻,胸中還有一股令她非常難受的鬱悶之氣。最後,她狠狠一咬牙,自言自語:“關我什麼事呢,狗拿耗子。”

又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一陣,仍然沒有絲毫睡意,舒婭索性披上睡袍,走出臥室。諾大的廳裏隻亮了一盞小壁燈,楚傑窩在沙發上,捧著一台平板電腦玩得起勁。 舒婭下樓湊過去看一眼,見他玩的是植物大戰僵屍遊戲,驚奇說:“你居然玩這種遊戲?”

楚傑正玩得不亦樂乎,頭也沒抬一下,反問:“難道我不能玩這種遊戲?”

“小孩子才玩的遊戲。”地上鋪有加厚的絲毛地毯,舒婭幹脆直接坐在地毯上,拿起矮幾上一罐打開的啤酒晃一晃,裏麵大約還一半啤酒,她舉起啤酒罐正要喝,旁邊伸過一隻手奪走了啤酒罐。

“越來越有出息了啊,學別人借酒澆愁?”楚傑說。

舒婭悶悶不樂:“心情不好。”

楚傑扔下手裏的ipad,也坐到了地毯上:“來來來,我給你當回知心哥哥,肩膀要不要,免費借你靠靠。”

舒婭一把推開他緊挨自己身側的肩:“不要,誰知道被多少人用過了。”

“哎,受打擊了,我得找個地方偷偷流會兒眼淚。”說著,他起身走進了廚房,過一會兒,端著一杯熱牛奶和一盒蛋糕出來,見舒婭接著他剛才的遊戲玩了起來。

“不是說小孩子才玩的遊戲嗎?” 他把牛奶和蛋糕放到她身前的矮幾上。

舒婭理直氣壯:“我就是小孩子。”

“嘖嘖,”楚傑伸出一隻手捏了捏她的臉龐,“臉皮比我們家的牆還厚。”

舒婭側過頭白了他一眼,幽暗燈光中,目光似嗔非嗔。楚傑心中一悸,回味起方才手指下的觸感溫軟柔滑,頓時滿腔旖旎情懷。

舒婭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情緒,把ipad往他懷裏一塞:“你接著玩,別輸了。”楚傑卻已經沒有了玩遊戲的心思,專注看著她小口小口的吃蛋糕,櫻紅的唇抿一抿,伸出一小截粉紅的舌頭輕舔一下唇角,他頓時覺得口幹舌躁。

Ipad裏麵傳出一聲慘叫,舒婭湊近一看,指著顯示屏上的一行字樂嗬:“哈,你的大腦被僵屍給吃掉了。”半天沒見他有任何反應,她疑惑抬頭,看見他一副麵紅耳赤的樣子,“你很熱啊?”

“嗬嗬,”楚傑幹笑,悄悄挪動身體離她遠一點,“暖氣開得有點高。”

“那就調小一點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