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家裏進了老鼠。
那時候我們三人之間開始有些矛盾,龍哥是北方人,我和帆帆是南方人,飲食和生活習慣都略有不同,彼此也並不是那麼包容,甚至衛生狀況也不好,家裏進了老鼠,在天花板裏跑來跑去,夜裏常常聽見老鼠逃竄跺腳的聲音,有一天帆帆在客廳看見老鼠,嚇得跑進了屋子,我拿著掃把沒有打到,它又逃不見了。我們逮了快兩個月的老鼠,一直沒有逮到,直到某個冬天的早上,我起床上廁所,發現老鼠竟然淹死在了馬桶裏……
老鼠死掉後,家裏的下水道又堵了,洗澡常常弄得水漫金山,轉眼間就是一年,我們開始想著搬離住所,各自打算,我問帆帆怎麼想,帆帆說,如果還能合租當然最好,不過,這個地方離我上班的地方實在有些遠。
最後帆帆和龍哥搬去了星中路,因為光啟城和打浦橋都在9號線沿線,而我搬去了浦東世紀大道附近,那時候我漲了工資,準備開始新的生活,然而世紀大道的房子比我想象中還要破,如果不是正逢畢業季又恰好離公司近,我也不會住在那個舊小區裏。
我在陽台養了花,把房間重新布置了一番,從宜家買回來椅子和桌子,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用品,雖然隻是三十平方米不到的小房子,但是卻覺得愜意。房東是一位北方大姐,非常和氣,在上海結了婚,買了這個老房子,每次我下樓的時候,都會向中介盯兩眼,看著這樣的房子要賣一百好幾十萬,便覺得有錢了還是回家買套房好。
但是帆帆說,回家,就不是上海了,可能家裏便宜,但生活也可能就此打折。
所以,你以為多少人在上海買的是房子嗎?不,他們買的是上海的生活。
那是帆帆第一次對我發出這樣的感慨,好多年前,他最想去的城市就是上海和香港,有生之年,務必前往。所以他一直很滿足上天能讓他有機會到上海工作,我說,其實我一開始想去的是北京,帆帆說,北京氣候太差了,水質也不好,還有沙塵暴。但是我理想的城是北京,就和他理想的城是上海一樣。
世紀大道的房子畢竟太老,入住一個月不到,樓下的大爺就上來敲過兩次門,說我洗衣服的水總是從他們家天花板漏下去,弄得他們家濕淋淋的,房東解釋說那是大爺家管道老化了,物業遲遲不來修,我洗衣服都不敢再用洗衣機。接著沒多久,廁所的花灑開始滴水,換了新的管子,依然不起作用,於是用桶接著。再接著,空調不製冷,床鋪塌了,天然氣灶總是不來火,我終於受不了了,和房東說起這些問題,房東說,都可以解決,轉眼間入冬,我在半夜醒來,總是聽見哢嚓哢嚓的聲響,就像是有人在撬門,我開了燈,聲響就沒了,我以為我聽錯了,第二天晚上又有,我倒吸一口冷氣,開燈查看究竟,陽台上突然多出一堆核桃殼,原來是有老鼠從洗衣機管道爬上來了。
那段時間,我突然覺得狀態並沒有一開始那麼好,開始質疑生活,每天行走在同樣的路上,出入cbd,回到老公房,在巴掌大的房子裏盤算著上個月信用卡的賬單,幾乎不開微信微博,也很少發表心情,覺得那是我極其麻木的一段歲月。
春天到來的時候,我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開始尋找新的住所,那是我在上海第三次搬家,我希望是最後一次,徹底找一個可以安穩的住所。網絡上的圖片和實體的房屋總是有著天壤之別,中介總是掛羊頭賣狗肉帶我去看一些不入流的小破屋,還一邊叫著天價,說路段好,離地鐵也近。我在徐家彙沿線,從肇嘉浜路開始找,最後終於找到了位於虹橋路的一家屋子,一室一廳,有天井,門口種著許多花花草草,家裏也是精裝修。
事實上,那確實是我在上海最後一次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