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默默地落淚，靜靜地聽著。
“那年，我本欲……同你師母歸隱山林，卻在這林中遇到了你娘，那時她昏迷不醒，已是懷上了你。”東方白仰頭閉目，緩緩道，“打我見到你娘的第一眼開始，我便打心底發誓，要一生一世照顧你娘，她一個單純若水的女子，原是不該受那樣的苦的。”
“師父也喜歡娘親嗎？”素衣忽然問道。
“你娘那樣的女子，是讓人不得不喜歡的。”
“那師娘呢？”這麼多年來，素衣從未聽師父提起過自己還有個妻子。
“你娘後來落入了靜王之手。”東方白並未回答，依然自顧自地講著。“靜王爺之孫當時出生不久，亦患有同你一樣的心病。靜王利用你娘將我留在府中，一來替他孫兒醫治，二來替他研治天下至毒之藥……”
“難道……”素衣沒有說下去，她不敢，也不想。
“你沒有猜錯，那戀獄之毒便是我所製。”
素衣愕然，素來濟世為懷的師父，竟是這戀獄之毒的研治之人。要不是師父親口所說，她實在不敢相信。
“你娘她，為了不想我繼續受製於靜王，繼續沉淪下去，竟然……”東方白淚眼婆娑，“她竟服下了戀獄……”說到這，竟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娘親她竟也是死於戀獄。”素衣悵然道。
“不，不是，是我，是我殺了她！”東方白突然喊道，“我看不得她痛苦的樣子，受不了她痛苦卻強裝沒事的樣子，我把銀針按入了她的靈台穴……”東方白兩眼枯槁無光，神色盡是悔恨之意。
“師父，娘是心甘情願去死的。她不想拖累您，您不用那麼自責。”東方白想不到素衣此時竟能說出如此安然的話來。
東方白長歎一聲，“你娘勸過我很多次，甚至故意要將我氣走，我始終沒走，我放心不下她。沒想到，她最後竟用死來逼我走。”
素衣低眉看著地上潔白的月光，黯然。師父對娘用情至此，或許是娘的一種幸福，抑或，是娘的一種背負呢？師父為了娘，放棄了自己對妻子的盟誓，放棄了自己身為醫者濟人為懷的原則，娘選擇了死，是讓師父解脫，也是讓自己解脫吧。她背負不起那麼多，正如師父所說，她隻是一個單純若水、一個世上最溫柔善良的女子。
東方白呆立良久，忽然問道：“素衣，為師忘了問你，你怎會知道戀獄之毒？難道這跟你受傷有關？”素衣自昨日回到廬中便自昏迷不醒，之後又是種種風波不斷，是以到現在他都沒來得及問起這個問題。
素衣點點頭，將那日竹林中之事細細訴予師父。
“除了靜王，不可能再有人知曉這戀獄之毒，看來有大事要發生了，他果然忍不住了？”東方白若有所思。
素衣不解地看著師父。
東方白卻不解釋，走過來扶起她便往回走，“素衣，你不能再呆在廬中了，你現在就回去，讓紫菀帶你走，別再回來了。”
忽聽得林中有異動，“故事很好聽，人也很癡情，南宮貫眾果不愧癡名。”一聲輕笑過後，林中幽暗處，衣袍如雪，長發遮麵的男子，渾似一個幽靈驀地顯現。
東方白陡然一震，寒意直滲心底，因為那人竟道出了自己的真名，更因為月光下那人冷如玄冰的眼神。卻聽得素衣驚喚了一聲：“是你？”隨即攔身擋在自己身前，“你想做什麼？我不會讓你下毒害我師父的。”
東方白更是一驚，原來此人便是那下毒之惡首。
那人莫名地瞟了素衣一眼，反問道：“我幾時有說過要對南宮神醫下毒？再說，你自身都難保，我要想下毒，你攔得住我嗎？”
“隔下可是靜王爺的人？”東方白將素衣推到身後，試探著問。
“靜王要殺你，為的是滅口，你以為他會費這麼多周折嗎？”來人冷冷道，話意中帶有幾分譏誚。
“這麼說來，你便是整件事的主謀了。”東方白一時不解，自己何時招惹來的仇人，而且此人竟深知他底細。“你究竟是何人？究竟想做什麼？”卻不承認自己是他口中的南宮貫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