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想送死，那就早些離開這吧。”
“我才不想呢。這有這麼多好看的仙子姐姐，還時不時有那麼精彩的好戲看，我才舍不得走呢！”
“你若死在這，那可就愧對‘靈修’二字了。”南宮宛若笑得如月下之水般溫柔而神秘。
慕容靈修嗬嗬笑著，“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我腦子不靈光，別跟我繞著彎子說話。”
“你腦子靈不靈光，你自己很清楚。”南宮宛若仰頭對著亭外雲流變幻的天空，悠悠而吟：“指九天以為正兮，夫惟靈修之故也。”依舊背對著他，“‘靈修’二字，便出於此，靜王府的小王爺。”
慕容靈修也不否認，卻很無辜地笑著，“那又關‘靈修’什麼事？你拿人家名字做什麼文章？”
“‘靈修’二字盡攬靜王爺對小王爺你的厚望吧。”
慕容靈修孩子般輕歎一聲，“你太聰明了，跟你說話真累。”
“不管你來神醫廬是什麼目的，現在都是該走的時候了。”南宮宛若淡淡道。
慕容靈修眼中靈光一閃，“那你又有什麼目的？你為什麼不走？”
“我有原因不走，你卻沒有理由留下。”南宮宛若轉過身來，“你跟宋達那晚畏戰，廬中眾人對你們不滿，你們在廬中再難待下去。”
“這就是我要走的理由？”
“給宋達的理由。”南宮宛若清柔一笑，“你做什麼事是不需要理由的，而他要。”
慕容靈修把臉簇近他，神秘地瞪著他笑，輕聲問道：“你羨慕我？”
南宮宛若笑著答道：“有幾人不羨慕靜王府的小王爺？”
“你羨慕的跟別人不一樣。”慕容靈修轉身倚到對麵的欄邊，望著遠處，長歎了一聲，“其實我並不值得羨慕。”
“人就是這樣，自己沒有的，總是羨慕。自己有的，卻不知道珍惜。”南宮宛若亦是一聲長歎，神色間竟有幾分淒楚。
“如果你這句話是在說我，那你就並不聰明了。”慕容靈修方才的嗟歎之色已然全無，又是嘻嘻一笑，“接著說正事，剛才那理由是你編的吧，好像並不怎麼有說服力。”
“有沒有說服力還得靠小王爺你的本事了。”南宮宛若輕笑。
“你又沒說服我，我憑什麼要幫你去說服老宋啊？”慕容靈修一撇嘴，一條腿已然搭上了橫欄。
南宮宛若轉過身去，輕歎道，“倘若你定是要有個理由，那就為了一個人吧。”
“誰？”
“素衣姑娘。”南宮宛若背對著他笑得奇異。
慕容靈修卻無言。
良久，才問：“什麼時候？”
“今晚子時。”南宮宛若言語中透著堅定與自信，空蒙的眼中竟又閃著光。
夜深沉，雲遮半月，星辰稀落，四下寂寂，唯有風拂細竹的婆娑之聲拂過耳際。
靜謐中蘊育著一場生死逃亡。
宋達陰沉著臉，坐在馬車前，心中煩悶不已。他看了看天色，朝著站在車旁的默劍抱怨道：“逃命還這麼拖拖拉拉？”
默劍神色冷峻，瞟了他一眼，冷冷道：“素衣姑娘不肯走，我家公子去勸了。”
閑坐車內的慕容靈修赫然探出頭來，“她肯定是不會走的啦，該早給她灌點迷藥什麼的。”
默劍亦是冷瞅了他一眼，驀然淩空離去，飄落一句話，“我去看看。”
東方白房中。
素衣正死死抱住倚坐在床的東方白，清淚掛滿素麵。
東方白撫著她的頭，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有無聲的勸慰。
南宮宛若佇在一旁，一臉淡容，默然不語。
“公子，時候不早了。”默劍輕輕敲著門。
南宮宛若方才上前攙起素衣，心卻有不忍，柔聲勸道，“素衣姑娘，你若是再如此執拗，前輩會不高興的。”
素衣卻拉住東方白死不放手，“素衣死也不離開師父……”她已哭得心力交瘁，話說了一半，盡哽住了。
南宮宛若攙住她的手卻漸漸鬆開來。
為什麼他的決斷在此時竟難以再把持？他心裏開始掙紮。
卻聽得素衣輕哼了一聲，昏倒在他懷裏。
“公子，時候不早了。”點昏了素衣，默劍再一次提醒。
南宮宛若輕扶住素衣，淡淡地應了聲。
“南宮公子，”東方白一把拉住他的長袖，麵帶憂怯之色，不舍地看了一眼沉沉昏睡的素衣，“你真能保她安全離廬嗎？”
南宮宛若淡然道：“前輩之前不是對在下信心十足嗎？”忽聞到懷中少女身上的淡淡的蘭花清香，不由地一陣失神，聲音飄忽，“前輩放心，萬無一失了。”
默劍進屋接過他懷裏的素衣，二人便勿勿離去。
愣愣地看著離去的背影，東方白百感交集，最後徐徐躺下，長長地歎了口氣，“但願紫菀、茯苓不要怪我偏心的好。”
默劍抱著素衣穿堂過巷，南宮宛若則在他後邊靜靜地跟著。
走到一半，默劍突然停住了。
南宮宛若聽他止住了腳步，歎了一聲，“默劍，你不用勸我，我是不會走的。”
默劍知道自己的心事始終是瞞不過他的，並未轉過身去，側目看著地上，“我就知道公子不會答應的，公子進廬來本就是有事要做的，默劍太魯鈍了，幫不了公子。”
南宮宛若柔聲道：“默劍，有些事不讓你知道，是為了你好。你不是個複雜的人，不應該知道太過複雜的事。”
“默劍隻是想替公子分擔。”默劍止不住說道，隨後靜默了一陣，道：“公子認為對的，那默劍也就認為是對的。”說完，淡淡一笑，繼續朝前院走去。
南宮宛若感覺得到默劍笑了，然而卻感覺到那笑意裏蘊著無限失落、淒惘。
他的心竟開始在掙紮。
然而當一縷笑意飄上他溫柔的臉時，那掙紮已然無力，繼而消泯在他心中。
默劍將素衣輕輕放入車內。
慕容靈修小心地幫她把頭墊好，又細心地替她蓋上毯子，便縱身躍下馬車，衝著南宮宛若嘻嘻一笑，“要不要上去做個最後的道別啊？”
南宮宛若正給宋達和默劍交待事情，聽他這麼一說，微微蹙眉，也不睬他，依舊跟二人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