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懷年初,先帝崩,乃使瑉元王佐新帝。永懷七年,國力盛,銖錢盈庫,吏治清明,遂與前燕聯姻,兩國交好,邊城離,景,元競開,國泰民安,史稱永懷建元……”
輕柔的女聲緩緩地響起,仿若清冽的溪泉,靜靜地流淌,幽靜中有著令人心安的舒適感。他靜靜地聽著,煩亂的心也跟著這如歌聲般的話語平靜了下來,仿佛是疲憊的太久的旅行者找到了一方獨屬於他的綠洲。
這就是真正的母親嗎?完全無法質疑的溫情與疼愛……
低柔的聲音繼續訴說著當今王朝的史故,他正仔細聆聽時,忽聽得另一道突兀的女聲肆意地響起:
“喲,我說姐姐,怎麼這般迫不及待地想讓小皇子接受教導了?我看哪,姐姐多不是因記掛聖上懲奸除惡龍體勞頓,這才提早教導,想替聖上分憂吧?不過這也太早了些,小家夥才三個多月,就是繼承了聖上的無窮智慧,怕也是聽不懂姐姐讀的史書呢。”那聲音繞了幾圈,又降了下來:“更何況,倒底是不是皇子—誰知道呢!”
女子還未開口,一旁的嬤嬤已是看不下去了:“靜妃娘娘請自重!說到底這裏終歸是皇後殿,後宮之中除了皇上,還無人敢對娘娘如此放肆……”
話音未落,但聽得一聲喊:“小青!”緊接著就是一聲脆響,先前囂張的女聲高聲尖叫:
“好你個李嬤嬤!竟敢跟我叫板?也不看看自個兒的位子!如今可比不得從前,聰明的最好給我安分點,免得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明顯的含沙射影。他的心一沉。
自始未曾開口的女子立了起來,雍容嚴厲地斥道:“靜妃你好大的膽子!先是對本宮出言不遜,放肆無禮。本宮念你出身淺薄不曾計較,你倒是得寸進尺,愈發狂妄。竟倚仗聖寵,對本宮的人動起手來。真真是失了你的身份!想我青楝國的鳳鸞殿中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嬪妃說話!待本宮將此事稟明聖上,倒是要看看你那時該當如何。”
一席話堵得對方啞口無言,冷汗直流。自知理虧的靜妃碰了一鼻子灰,原想著皇後因家族獲罪遭受牽連,雖因了她平日裏積德行善,深受百姓愛戴,加上事發之時太醫剛診斷出皇後的喜脈,終被保了下來,但終究是罪臣之女,失寵已是最輕的處置,皇帝雖不曾降罪,這鳳鸞殿的地位仍是一落千丈,昔日裏的奴才們大都都散了,就是留下的也是應付,除了這個陪嫁來的老嬤嬤,也沒幾個用心伺候的人了。正因為如此,她才敢來此炫耀一番,一洗被皇後訓斥奢華的前辱。誰料想不但沒占到便宜,反是惹了一身腥。饒是得寵如她,此刻也不得不找台階下:
“……娘娘請息怒,我這小賤婢不知好歹,竟膽敢在娘娘麵前撒野,八成是針戳了眼了……你這賤婢!還不快跪下,給娘娘磕頭?娘娘宅心仁厚,定不會與你為難……”那叫小青的丫鬟見主子如此,更不敢放肆,忙“撲通”一聲跪下就磕:“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小的知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整一場鬧劇。
女子疲倦地撫著微隆的小腹,李嬤嬤忙趕上來服侍她落了座。“罷了,念你年幼無知,本宮暫且饒你一回。然若再犯,死罪活罪,爾定難逃。”“是是!多謝娘娘饒命!多謝娘娘!”
“靜妃,你身為嬪妃,不能替聖上分憂,反倒四下裏生事,放縱奴才們行事,這管教不嚴之罪,你待怎樣。”女聲不敢再囂張,忙斂聲道“是是,娘娘教訓的是,是小妹管教不嚴,讓娘娘操勞了,小妹這就回去好好管教他們。娘娘請安心養胎,小妹就不打擾娘娘休息了,小妹告退。”
待到狼狽的腳步聲漸遠直至不聞,李嬤嬤這才紅了眼眶,敬了杯茶來:“……娘娘,您這是何苦來著……”女子輕咳了幾聲,方緩道:“嬤嬤,你的心意我知道,隻是這是我的決定,我不會後悔的,更不論放棄了。嬤嬤,我素來敬你,你也是知道我的,有些話,就不必再說了。”
是啊,她向來知道,但凡是眼前這個看上去柔弱而雍容的人兒決定的事,沒人能動搖。隻是苦了她啊。但願小主子將來能體諒主子的一片苦心,也不枉她辛苦這麼多年,以後怕是還要辛苦下去……她這個做下人的,也為主子她心疼不已。主子啊,為了那個男人,你這般的犧牲,究竟是值還是不值……長歎一聲,嬤嬤擦了擦淚,下去準備晚膳去了。
時值日落,女子緩緩踱至簾邊,遙望淺染著淡粉的天際。眼神幽幽。母親,請您告訴孩兒,這麼做,對嗎?好嗎?您說,我的孩子會…怨我嗎?會嗎?
感應到女子的不安,他努力動了動勉強稱得上四肢的肉團,想要安慰落寞不安的女子。欣喜的是,女子笑了。而他發誓,這是他聽過的最美妙的聲音。
青楝國,這便是他此生的國家。皇家姓蘇,現下在位的便是繼位五年的新皇—簡帝蘇昕。字子清。
簡帝繼位的一年前,朝野中發生了一件大事:簡帝的父皇明帝橫刀奪愛,不顧眾臣力諫,硬是留下了南方小國進貢曆明國宣陽帝為妃然途經青楝的公主藍,將其立為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