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王勃然大怒,回答說:‘我將永遠保持我的優先地位、絕對王權和基本秘密。我就是開端,我就是結尾。’白塔爾說:‘您如果不把您的權力分給我一份,那麼,我和我的子孫就要背棄你。’當時,神王站在寶座上,順手抄起銀河當寶劍,抓住太陽作盾牌,一聲怒吼,震得整個宇宙顫抖,喊道:‘可惡的叛徒,快滾到下界去吧!那裏黑暗、陰森,你到那裏徘徊遊蕩去吧,直至太陽化為灰燼,星辰變成塵埃。’就在那時,白塔爾離開神境,來到下界,來到群魔棲身的地方,並且暗自立下誓言,決心永遠對抗父兄,為那些敬重父兄的人設立種種障礙。
“首領眉頭緊皺,麵色如土,問道:‘那麼黑煞神的名字就叫白爾塔了?’
“拉維斯回答說:‘白塔爾是它在神界的名字;下界之後,它有了其他名字,如白阿來、茲卜爾、易卜裏斯、賽塔納伊爾、白勒亞爾、宰姆亞爾、艾哈裏芒、麻裏赫、艾卜東、舍易塔奴,其最通用者就是魔鬼。’首領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魔鬼的通用名字,聲音顫抖沙啞,就像風搖動幹枯樹枝發出的響聲。爾後又問:‘為什麼魔鬼像討厭神那樣憎恨人呢?’拉維斯答道:‘魔鬼之所以憎恨人類,並且想把人類消滅掉,因為人是其兄弟姐妹的後裔。’首領難堪地說:‘照那麼說,魔鬼該是人類的叔伯、舅舅?’拉維斯用不無慌亂和曖昧的口氣說:‘是啊,我的首領!但是,魔鬼也是人類的最凶惡的敵人,正是它使人們的白天充滿災難,令人們夜晚噩夢聯翩。魔鬼有一種強大的力量,可將風暴引向人類的茅舍,可以放火焚燒人類的田園,為他們的牲畜帶來瘟疫,給人們的身體傳染病患。魔鬼是位凶狠、殘暴、冷酷、惡毒的神。我們遭殃,魔鬼歡樂;我們高興,魔鬼悲傷。因此,我們應該弄清魔鬼的特點,以便防備它的惡毒用心;我們必須研究魔鬼的品格,以便擺脫它的陰謀詭計。’
“聽到這裏,首領頭倚著手杖,低聲說:‘我明白了。原來,我對這些是一無所知的。我終於弄明了那種巨大力量的秘密。啊,原來是魔鬼唆使風暴毀壞我們的住宅,給我們的牲畜帶來災難。拉維斯,如果全體人民都知道了這個真理,他們會向你祝福的,他們會感謝你給他們透露了敵人的秘密,教給他們如何防範敵人帶來的災難。’
“拉維斯辭別首領,朝自己的臥室走去,為自己的才思敏捷感到不勝欣喜,深深陶醉於自己想象的美酒醇香之中。而部落首領及其手下人,則一整夜沒能安睡,輾轉反側在各自的床上,醒時魔影密布周圍,合眼噩夢接連不斷。”
帶傷的魔鬼說完這大段話之後,平靜下來,胡裏·賽姆昂凝視著魔鬼,發現它二目無神,雙唇間泛出垂危的笑意。
魔鬼繼續說:
“就這樣,地球上出現了祭司,我的存在就是祭司產生的原因。拉維斯是第一個以與我作對為職業的人。他死之後,經過他的子孫的努力,這種職業發展起來,並且逐漸壯大,直至變成一門神聖、精細的藝術,隻有那些智力發達、靈魂高尚、心地純潔的人才能掌握。在巴比倫,每當祭司以其說教反對我時,人們便向祭司連續磕頭七次;在尼尼微,人們將佯稱了解我的秘密的人看作是人和神之間的金鎖鏈;在塞伊卜,人們將與我為敵的人尊為太陽之兒、月亮之子;在巴比勒斯、艾弗席斯、安諾基亞,人們教自己的兒女去討我的匹敵的歡欣;在奧爾舍裏姆和魯邁,人們將自己的生命交給唾棄、疏遠我的人。在太陽下的各大城市裏,我的名字是科學、藝術、哲學機構的核心。廟宇隻有以我的名義才能建造;學院、學校因我的影響而誕生;宮殿、高塔也是為了提高我的地位才拔地而起。正是我,使人類產生了信念,思想中產生了計謀,手腳也勤勞起來了。我是永恒的魔鬼。我為了生存才不停止地與人搏鬥。倘若人們中止了與我的鬥爭,那麼,他們的思想將會僵化、呆滯,他們的精神將會懶散、頹廢,他們的身體將會酸軟乏力。我是永恒的魔鬼。我是無聲的風暴,飛旋在男人的頭腦裏和女人的胸中。我把他們的愛好引向寺院、禪房,讓他們對我誠恐城惶,自願表彰我的功績;或者將他們的嗜好引向花街柳巷,讓他們以屈從我的意誌為歡樂。靜夜下,修道士虔誠地祈禱,以便把我趕走;其實呢,恰如娼妓,正呼喚我接近其床頭。我是永恒的魔鬼,我以恐懼作基礎,建造了花街柳巷;以嗜好為根底,興築了酒店煙館。世上沒有我,也就沒有恐懼和歡樂,人類的理想、願望也將隨之隱沒,生活將像弦斷腰折的吉他,變得無聲無氣,冷清乏味。我是永恒的魔鬼。我主張欺騙撒謊、搬弄是非、背地咒罵、背信棄義、諷刺挖苦。假若世界上沒有這些東西,人間將變成一座被遺棄的花園,除了荊棘、蒺藜之外,那裏一無所生。我是永恒的魔鬼。我是萬惡之源。罪孽滅絕了,同罪惡搏鬥的人也便不見了,你也隨之隱沒,你的子子孫孫、同事也將銷聲匿跡。我是萬惡之源。難道你願意以我之死換取罪孽的消亡?難道你想用停止我的心髒跳動來終止人類的奔忙?難道你想用根除的辦法來消除漫罵誹謗?我是真正的根源,你樂意讓我死在這裏嗎?神學家,請你回答!難道你真想中斷你我之間久已存在的友誼?”
魔鬼展開雙臂,伸了伸脖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遍體呈綠灰色,猶如尼羅河畔久經風雨的一尊古老塑像。魔鬼睜開明燈似的眼睛凝視著胡裏·賽姆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