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金剛經》中隨說隨掃的論述方式,實質上也是康德在《純粹理性批判》的先驗分析論和先驗辯證法中采用的論述方式,也即通過先驗分析論對其作肯定的論述,而通過先驗辯證法又對其加以否定。由此,如不論述任何專門的問題,但如卻適用於任何問題。而且,當佛陀解構了傳統形而上學之後,“如筏喻者”的提出又成為佛教哲學終結性引喻,使人們認識到語言文字的遊戲作用。

並且,伴隨著認識論上的轉向,佛陀又把思引入了哲學,使佛教哲學成為一門思辨的學問。在經中,佛陀與須菩提還通過蘇格拉底助產術式的對話來尋求真理的方法,揭示了佛陀不是在傳授知識,而隻是通過不斷地提問,迫使對方對其原始命題作出自圓其說的說明,而啟發人們認識真理。“於意雲何”呈現出佛陀詰難式辯證法的特征,“所以者何”則是佛陀以自問自答對各種事物及其關係本身進行界定。《金剛經》正是在這個整體上的辯證過程中,表現佛教的智慧不是用“一個人說了算”的方式,而是一種理性思維的典範,是在一種自由論辯的進程中以終極指向性的開放態度,通過澄清所要詢問的東西,不斷超越自我,不斷反思自己的全部思想和行為。因此,佛教哲學充滿了理性精神。

《金剛經》還是佛教哲學概念王國裏的純粹思辨哲學。經中,佛陀通過由同一律和辯證法共同構成了三段論來規範概念,使概念經曆了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曆程而成為了本體概念,由此邏輯地演繹了佛教哲學的概念體係,使佛教的概念體係與黑格爾的概念體係具有相同的發展曆程。另一方麵,佛教還通過柏拉圖式的概念二分法,使佛教哲學概念體係充滿了辯證發展曆程。佛教正是通過上述的活動而建立了一個概念、判斷和推理組成的形而上學。《金剛經》存在著眾多三段論的原因,就是通過三段論完成佛教哲學的本體論概念體係,使佛教的一切“知識”得以展開。因此,《金剛經》中的哲學活動,不是去認識事物,而是在澄清概念。《金剛經》就是佛教的哲學辭典。

在西方哲學中,康德通過《純粹理性批判》為理性劃界,為形而上學劃界;維特根斯坦通過《邏輯哲學論》為思維即語言劃界。他們“劃界”的領域雖然不同,但是他們都是通過劃界來解決哲學的根本問題。《金剛經》中,佛教哲學通過般若波羅密劃定了哲學與語言的界限,而解決了佛教哲學中的根本問題。同時還劃定了兩重世界。

《金剛經》還論述了人類的求知欲,人們不僅有認識世界的欲望,而且也有認識世界的能力,怎樣認識世界和認識世界的什麼。般若波羅密的提出又意味著佛教哲學提倡在追問“是”的過程中,不斷拋棄不正確的知識(雜念),不斷拋棄在追問本體的過程中所得的結果,並不斷超越自我,不斷反思自己的全部思想和行為,而開發能夠把握本體的最高理性智慧,使人類智慧隨哲學史的展開而不斷得到提升,使人們認識到現實世界之偉大,認識現實的任務是理性無法窮盡的,理性永遠完不成。同時,佛教哲學同樣存在著將知識劃分為不同的等級,並且注意到語言文字的虛妄性,佛教哲學又被構造成為一門知識學。

《金剛經》中,關於善、布施等的討論,說明佛教倫理學也關注人類幸福,也把人生的意義和人的價值問題建立在它的形而上學之上,使佛教哲學的求真和求善相結合。而且,佛教的善是與福、福德相關的,而不是與美相關。求善就是求福,而不是求美。善與福相關,使佛教哲學與現實生活實踐密切地結合起來。所以,佛教哲學的目的在於指導人們實踐,指導人們去改造世界,更主要的是在說明和解釋世界。而偈語代表了古印度已開始了詩意的人生。

從這一新的注解還使我們認識到,《金剛經》不僅有完整的哲學體係,也有獨特的追問方式,而且它幾乎包含著希臘哲學和西方哲學的主要內容,同樣折射出哲學那古老而宿命般的起因:參透宇宙人生的終極意義和靈魂歸宿的終極寄托。因此,《金剛經》是佛教的求智之學,它不僅包括說明世界之謎的宇宙智慧,也包括指點人生迷津的人生智慧。

經中,還有一點值得一提的是,佛陀開創了一個柏拉圖式學園。正是通過這一學園,佛陀把吠陀哲學變成了學園式研究,使佛教哲學成為求智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