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鷹橫跨於伊水上的草橋(這草橋到了水大時就被衝斷,東西山的交通也就中斷了),到了東山區。以擂鼓台、四方千佛洞為最著。十多尊的羅漢像,神情活潑極了,在國內許多泥塑木雕的羅漢像裏,這裏所有的,是最古老的,也是最莊嚴美妙的。東山區的石洞,中多空無所有,破壞最甚。有幾個石灰窯,在萬佛溝裏燒石灰。幸及早予以製止,免於全毀。
東山的高處是香山寺,現已改為某幹部療養院。徒然破壞了這個重要的名勝古跡,而絕對解決不了療養院的房屋問題。且山高招風,交通時斷,實也不適宜於做療養地。在山上走了一段路,到了詩人白居易的墓地,墓頂還有紙錢在飄揚。清明才過,白氏子孫住在山下者,剛來上過墳(聽說他們年年都上山上墳)。黃澄澄的將落的夕陽,照在黃澄澄的墓土上,站在那裏,不禁湧起了一縷淒楚的情思。
29日,去訪問東漢時代的太學遺址。這座太學,在其最盛時代,曾經有六萬多學生在那裏上學。到今天為止,恐怕世界上還沒有比它規模更宏偉的一座大學。但這遺址,知道的人卻不多。我們渡洛河,過棗園,沿途打聽,將近二小時,才到達朱圪瘩村。一路上時見地麵有煙霧似的塵氣上升,飛掃而過。有人說,這就是莊子所謂“野馬也,塵埃也”的“野馬”。一位李老者引導我們到遺址去。顯著地可看出是一大片較高的地麵,許多農民正在辛勤地打井。我問他們:“有發現石經的碎片麼?”他們說:“近半年來已打不出了。”他們人人都知道《石經》,發現有一二個字的碎塊就可以賣錢。過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農閑的時候就去挖地尋“經”。民國十八年(1929)時,存黃氏墓地上出土過晉鹹寧四年(278)的《皇帝重臨辟雍碑》。李老者領我們到這塊地上去看。他說,還有《石經》的碑座散在各村呢。我們在朱圪瘩村見到一座,在大郊村見到三座。這些碑座底寬二尺三寸四,長三尺六寸,厚一尺九分。有中縫,深三寸,寬五寸又二分之一。此當是漢三體《石經》的碑座,應予以保護保管。《辟雍碑》也在大郊村,側臥於地。我找了村長來,要他好好地保護這座碑,並建築一座草屋於碑上。
下午,到倒塌掉的磚瓦廠去查勘。在這個磚瓦廠的範圍裏,周、漢、宋墓密布,一受大批的磚瓦的巨大重量的壓力,即紛紛下陷,以致停工不用。大洞深陷的大周墓和弄塌的窯穴,互相交錯著。見之觸目驚心。這是“古”與“今”同受其禍的盲目地動土的活生生的大榜樣。
入邙山,登其峰,見處處白紙亂飛,皆是清明時節,子孫們來上墳的餘跡,墳上套墳,不知有幾許曆代的名人傑士、美女才子,埋身於此。有大家隆起於遠處,有如一個大平台,乃是一座漢帝的陵墓。邙山西起潼關,東到鄭州,南北闊達四十裏,直到黃河邊上。山上均是大大小小的古今墓葬。北邙山在洛陽之北,乃是百年來有名的出土陶俑和其他古器物的所在地,大部分精美的古代藝術品都已出國。發掘之慘,曠古未聞。解放後,此風才泯絕。
洛陽市的建設規劃,即如何在這個古老的城市裏進行新的大規模的建設,不破壞或少破壞古墓葬和古代遺址,並如何好好地保護它們,使在嶄新的林立的工廠當中,保存著特出的非保存不可的古墓葬和古代遺址的問題,正在研究討論中。正像西安市一樣,“新”和“老”、“古”和“今”,在洛陽市也一定會結合得十分好的。
龍門石窟,必須堅決地大力地加以保護。有三個大問題,必須盡快地予以解決。1.龍門煤廠,在西山區石窟附近開采,必須立即製止。絕對地要防護龍門石窟的安全和完整。這事,市委會已經注意到,並籌劃到了。2.龍門石窟的洞前大車路,要予以改道。否則,各洞裏常會有人在內住憩,很難防止其破壞或汙損。這條改道的大車路,也已在計劃中。河水常常要漫漲到這條大車路和下層的石洞裏去,為害甚大,應該乘此修路的時機,於河邊加築石壩。3.各洞窟之間,應該開鑿道路互相通連。山上並要建築石牆,以堵住山洪、雨水的流下;奉先寺尤需急速修整,以防大佛像的繼續風裂。這些,都需要有關部門共同加緊進行的。東西山區僅靠草橋交通,也是很不方便的。已毀了的橋梁,應該早日修複。
1957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