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二○年二月,濟茲從外麵回來,吐了一口血。他母親和三弟都死在癆病上,他也是個癆病底子;從此便一天壞似一天。這一年九月,他的朋友賽焚(JosephSevern)伴他上羅馬去養病;次年二月就死在那裏,葬新教墳場,才二十六歲。現在這屋子裏陳列著一圈頭發,大約是賽焚在他死後從他頭上剪下來的。又次年,賽焚向人談起,說他保存著可憐的濟茲一點頭發,等個朋友捎回英國去;他說他有個怪想頭,想照他的希臘琴的樣子作根別針,就用濟茲頭發當弦子,送給可憐的布龍小姐,隻恨找不到這樣的手藝人。濟茲頭發的顏色在各人眼裏不大一樣:有的說赤褐色,有的說棕色,有的說暖棕色,他二弟兩口子說是金紅色,賽焚追畫他的像,卻又畫作深厚的棕黃色。布龍小姐的頭發,這兒也有一並存著。

他倆訂婚戒指也在這兒,鑲著一塊紅寶石。還有一冊仿四折本《莎士比亞》,是濟茲常用的。他對於莎士比亞,下過一番苦工夫;書中頁邊行裏都畫著道兒,也有些精湛的評語。

空白處親筆寫著他見密爾頓發和獨坐重讀《黎琊王》劇作兩首詩;書名頁上記著“給布龍凡耐,一八二○”,照年份看,準是上意大利去時送了作紀念的。珂羅版印的《夜鶯歌》墨跡,有一份在這兒,另有哈代《漢姆司台德宅作》一詩手稿,是哈代夫人捐贈的,宅中出售影印本。濟茲書法以秀麗勝,哈代的以蒼老勝。

這屋子保存下來卻並不易。一九二一年,業主想出售,由人翻蓋招租。地段好,脫手一定快的;本區市長知道了,趕緊組織委員會募款一萬鎊。款還募得不多,投機的建築公司已經爭先向業主講價錢。在這千鈞一發的當兒,虧得市長和本區四委員迅速行動,用私人名義擔保付款,才得挽回危局。後來共收到捐款四千六百五十鎊(約合七八萬元),多一半是美國人捐的;那時正當大戰之後,為這件事在英國募款是不容易的。

加萊爾(ThomasCarlyle,1795——1881)宅,在泰晤士河旁乞而西區(Chelsea);這一區至今是文人藝士薈萃之處。加萊爾是維多利亞時代初期的散文家,當時號為“乞而西聖人”。

一八三四年住到這宅子裏,一直到死。書房在三層樓上,他最後一本書《弗來德力大帝傳》就在這兒寫的。這間房前麵臨街,後麵是小園子;他讓前後都砌上夾牆,為的怕那街上的囂聲,園中的雞叫。他著書時坐的椅子還在;還有一件呢浴衣。據說他最愛穿浴衣,有不少件;蘇格蘭國家畫院所藏他的畫像,便穿著灰呢浴衣,坐在沙發上讀書,自有一番寬舒的氣象。畫中讀書用的架子還可看見。宅裏存著他幾封信,女司事願意念給訪問的人聽,朗朗有味。二樓加萊爾夫人屋裏放著架小屏,上麵橫的豎的斜的正的貼滿了世界各處風景和人物的畫片。

迭更斯(CharlesDickens,1812——1870)宅,在“西頭”,現在是熱鬧地方。迭更斯出身貧賤,熟悉下流社會情形;他小說裏寫這種情形,最是酣暢淋漓之至。這使他成為“本世紀最通俗的小說家,又,英國大幽默家之一”,如他的老友浮斯大(JohnForster)給他作的傳開端所說。他一八三六年動手寫《比克維克秘記》(《PickwickPapers》),在月刊上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