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長大一些,我爺爺就在我們家胡同口的那棵法國梧桐上綁了一本書,讓我每天都去打半個小時。他說,你什麼時候能把這本書打透,你的拳頭就硬了,可以打死一頭牛。這個任務簡單,我打,我每天都去打半個小時。可是我打了好幾個月也沒打碎幾張紙,倒把自己的拳頭打得起了一層老繭。我著急了,就偷偷用手去摳。我爺爺發現了,我爺爺說,練武不能偷懶。我說,練這玩意兒太麻煩,有沒有直接一招就把人打倒的?我爺爺說,那我教不了你,你跟著黃家老三練摔交去吧。
黃家老三叫黃克,以前是區摔交隊的教練,壯實得像墩子,還喜歡打人,我沒敢去找他。
我去找了王老八,王老八說他得過全市的散打冠軍,拳擊一流。
後來我知道,王老八吹牛不上稅,一吹,全下街刮大風,公牛母牛都不敢來下街。
不過,我跟著他練那一年也不白練,棍子那樣的賴漢子,我可以打他三個,門牙掉了都沒機會揀。
後來我還是跟著黃克練上了摔交,吃了不少苦。
有一年,街道上的人來找我爸爸,手裏拿著我爺爺綁在樹上的那本書。街道上的人走了以後,我爸爸就揍我,用笤帚疙瘩猛掄屁股。我爺爺說,別打孩子了,那是我給他綁的書,我不知道那是毛主席寫的書。我爸爸就哭,我爸爸說,咱們家出了個小反革命啊爹。我爺爺說,要不你打我,別打孩子了。我爸爸說,爹你去街道上解釋吧,我沒臉去。我爺爺就去了街道,回來的時候直樂,能把我怎麼樣?老子是無產階級,我孫子是無產階級的後代,根正苗紅,不反革命。從那以後我就害怕見到那棵樹,一見那棵樹就摸屁股。後來林誌揚和棍子他們知道了這件事情,就拉我去樹下撒尿,得空就撒,直到把那棵樹給尿死。林誌揚說,我姐姐也幫忙撒過尿,一天兩泡。我想象著林寶寶露著******在樹下撒尿的情景,心裏直別扭。
我這裏正胡思亂想,腦袋就被人摸了一下:“大寬,起來見個人。”
我哥哥站在我的頭頂上,冷冷地看著我。
我站起來,跟站在他身邊的一個看上去年齡很大的青年點了一下頭:“是朝陽哥吧?”
那個人伸出雙手按了按我的肩膀:“是,我是孫朝陽,”回頭衝我哥哥一笑,“你弟弟很結實,是塊好材料。”
我哥哥點了點頭:“以後還需要朝陽哥多多照應。大寬,揚揚呢?”
林誌揚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哥哥的身後:“一哥,我都安排好了。”
我哥哥抱了孫朝陽一把:“朝陽哥,你去吧,這兒沒你什麼事兒了。”
孫朝陽拍了拍我哥哥的後背:“我那邊也安排好了。你忙,我在遠處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