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想,思幽倒是真的有些遲疑起來。自己從前上曆史課本的時候,字字句句,也曾經寫過曆代那些雄才偉略的帝君。隻是即便南征北討,文韜武略,最後這些皇帝所能夠做的,也不過是在後世的功課上,留下寥寥數言,更別提是那些散落在曆史長河之中,其餘的皇帝了。
“做皇帝,真不是件讓人開心的事。”思幽喃喃說道:“我從前以為皇帝,就可以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人人都怕你,敬畏你,看誰不順眼,就幹脆將他殺了便是。可是遇見你之後,我才知道原來當皇帝從來就不是這麼痛快的事情。”
要衡量天下百姓,要讓所有的大臣都歸順自己,治理大國猶如烹小鮮,舉重若輕,化繁為簡。這樣看上去,反而是更加辛苦之事。
“是麼,可是在別人看來,當皇帝,依然是天下一等一得快樂事。”趙雍忍不住朗聲大笑了起來,“從來都沒有人,說過你說的話。大概他們看見的,都隻有這些權位罷了。”
“但是一個人除了權位,終究還是需要別的東西啊。”思幽喃喃說道,伸出了自己的掌心,“你看,人們都說當了皇帝之後就可以掌握整個天下。如果我是皇帝,我也能說這樣的話。但是攤開手掌看看,這個天下,究竟是什麼東西?”
天下,天下終究不過是是空空如也的幻夢,什麼都沒有。但是為了這句話,不知道多少人前仆後繼,死在了通往禦座的階梯之上。用他們的鮮血,鑄就了所謂的王圖霸業。
趙雍回過頭看著自己身邊的人,嘴角忽然露出了淡淡笑意。思幽自己倒是嚇了一跳,過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我……”她頓了頓,忽然開口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剛才我說自己要是皇帝,那就是打個比方。我沒有想要自己做皇帝的意思,一點都沒有。”
這種話,恐怕就連秦王都不曾說過吧。思幽自己也嚇了一跳,這可是謀逆大罪,要被砍頭的。
然而趙雍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轉,也不知道究竟是誇耀還是別的什麼,隻是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你這個樣子,還想做皇帝?則天大聖皇帝可是殺了自己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才換來了皇位,你可沒有這樣能耐。”
“哼,我才不屑做女皇帝呢,你沒聽過那首黃瓜台磁。三摘猶自可,摘絕抱蔓歸。”思幽笑了一聲,和趙雍對答如流。
這是女皇武則天還在做皇後的時候,他的兒子李賢寫給自己母親的詩。就像是種瓜而結果,一摘還可,摘到後來,隻能枯抱藤蔓而歸。這是希望自己的母親做事能夠留有餘地,不要將兒子趕盡殺絕。
這首詩讀起來都讓人覺得心酸,而後來太子李賢也還是被武則天給貶謫,死在了外地。至於到底是不是死在武則天手中,也已經無人知曉了。
兩個人對答如流,言笑晏晏,倒是站在外頭守候的人聽見聲音,反而都有些各懷心思了。
“皇上和聖女,似乎最近越來越投機了。”站在門外的嶽星忽然開口說道,然而話才說出口,自己倒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此刻軍帳門口站著的全都是趙雍身邊的心腹,胡誌安倒是被趕到了附近的小帳篷裏。他們雖然沒有限製胡誌安的自由,但是知道自己被人所控製,胡誌安也精乖的很,幹脆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之後就整天蒙頭大睡。
倒是宋城卻覺得胡誌安是被自己捷足先登,所以悶悶不樂。因此心中得意,自然也就不將胡誌安放在心上了。
而此刻軍帳外人人心懷叵測,但是這些都是聰明人,自然不可能會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大多都隻是藏在心中。隻有嶽星不同,他原本就是個粗人,自然是不可能會知道這麼多曲曲折折的東西,有什麼就說什麼。
他這話說出口,泉方第一個就變了臉色,倒是離合將夜隻是眼神微微一動,似笑非笑地模樣。
“哎,將夜公子不覺得麼?我從前隻覺得這兩個人啊,中間就好像是有一層牆隔著似的。但是到了現在,反而那牆已經被慢慢拆掉了。”嶽星說的有些混亂,或許是自己也察覺了,連忙抬起手撓了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