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天來,我一刻也沒有停歇。要不是通往此地的山路複雜艱險,被我依著地勢用石頭設置不少障礙,我也不會得到這次喘息的機會。
但我知道,那些鬼魅般的黑衣人很快便會發現這裏——據路人說,這地方叫蟲耳鎮,是方圓幾百裏唯一的集鎮。從東部通往這裏的山路崎嶇陡峭,馬匹進不來。小鎮西邊是片無盡的沼澤,當地人稱它“死亡之海”,最勇敢的村民也會望而止步。
我在街角看到一處旅館,旅館門口插著一根兩倍於木屋高的木杆,木杆頂端掛著一塊褪了色的暗紅旗幟。這旗幟我在遠處的山路上就曾望到。
為了恢複體力以備和即將追來的黑衣人決戰,今晚我必須在這裏住下。
於是,我走進了旅館。
顯然是被我的推門聲驚醒,從櫃台後麵探出一個長相古怪、睡眼惺忪的腦袋。
那掌櫃帶著驚奇的神色打量了我一番。幾句詢問之後,我被他帶到後院的走廊內。
“客官,小的這店實乃自建民宅,並排共有四間客房,西邊的那間剛被人住下,其他三間客官你隨意挑。”掌櫃邊說邊從口袋裏掏出鑰匙。
“你把這間的門打開,我們進屋再說。”我指著東邊的一間說道。
掌櫃利索地打開門鎖,帶我進入屋內。黃昏的微光透過北麵木牆上發黃的窗紙,將屋內染得微微泛黃。
陰暗的角落裏橫著一張破舊的木床,木床上蓋著一層質地粗糙的深色布毯,旁邊擺著一把蓋著短布的矮凳和一個盛滿水的鐵盆,昏黃的光線讓這些物品都顯得有些幽暗。
遠處集市上的喧鬧聲和近處民舍內雞鴨的叫聲透過窗戶傳進來,聽起來像是一團寺廟內渾濁的念咒聲。
“你先給我說說西邊客房那個人的模樣,看上去多少年紀?什麼打扮?輕點聲說,別讓外麵的人聽到。”我把掌櫃拉到牆角,壓低嗓音說道。
掌櫃眉頭微蹙,露出略帶驚恐的表情,緩了口氣說道:“客官你請放寬心,依小的經營此店多年的經驗看,西邊客房那位肯定是個逃兵,衣服、臉上都沾著泥土,不說他逃兵我還不信咧。小的這店能支撐這麼多年,也全靠這些從西北邊趕來的逃兵。”
“聽好,等會兒先給我拿套當地的衣服來,就像街上男人們穿的那種厚衣服,再帶些飯菜和熟肉,我要吃頓好的。明早給我多準備些幹糧和盤纏,用包袱包起來,我這幾天辦完事隨時會來取。”我從腰間取出一枚金塊,繼續說道:“你隻要把事情幹得利落,明天它就是你的。”
“哎呦,大人你真是太厚待小的了。這些事兒小的動動手腿就能辦了。”掌櫃兩眼放光,激動異常。
“小點聲,晚上如有異樣打扮的人來打聽或住店,你就製造點動靜提醒我。”
“是,是,是,小的知道該怎麼辦。”
沒過多久,掌櫃就弄來了衣物和肉食。我飽餐一頓後,用鐵盆中的清水洗了把臉,插上木門插銷,將木矮凳斜靠在木門門腳邊緣上。
隨後,我仔細查驗了窗欞的緊實度,鬆木的質地還算結實,但我還是在床板上拆下一根木頭,折成兩段後卡在兩扇窗戶的窗框上。
然後我將床上的布毯收起來,攤到床下平坦的泥地上。我再換上掌櫃送來的衣物,躺到床下邊,這樣,上方的床板便可以幫我阻擋透過窗紙射來的暗器。
之後,我拔出一把紅纓飛刀,將其握在胸前,另一隻手緊握著寶劍。
本以為這樣便能安穩地睡上一晚,沒料到卻被一個闖入屋內的竊賊攪了睡眠。
盡管被我輕鬆製服,那家夥倒是顯得十分鎮定,他自稱牛二,鬼知道這是不是他胡扯出來的名字。
深更半夜,他潛入屋內來想偷我的金塊。我原以為他隻是個普通的竊賊,但隨後,在我的寶劍麵前,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大俠,你也知道,這地方是大隋的邊疆之地,西北邊就是蠻族異域,但你不知道的是,從這裏一直往西跑,穿過沼澤、樹林、山川,就會到達一處隱秘山穀。
“那裏簡直是人間仙境,樹林裏有美味的山雞和野兔,湖泊中有肥大的遊魚,甘甜的野果結滿樹梢,石縫中流淌出清澈的甘泉……反正就是美到了極致,就像有個詩人寫的,叫什麼桃花潭記——也許是桃花源記,記不清了——反正就是那感覺。我們給它取名兒叫極樂穀。
“你一定想知道我們這些人是誰,好,聽我慢慢講。
“這年頭雖然朝廷內部太平無事,西部邊疆上可是戰事不斷。你大概也聽到過重犯被押往戰場打仗的傳言,我告訴你,這可一點都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