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外章 爺爺(3 / 3)

師父豪邁的一生必須要有個體麵的安葬方式來了結。我不知道他們如何處理師父的屍體,但我不想讓它任由他們擺布,這樁事情必將以他們橫躺在血泊中來結束。

鑒於他們已經有所防備,我選擇了一個雨夜從後院翻牆而入。透過窗子的縫隙,我看到那個年輕的少婦正在床邊哺乳,暫且放過這個囊中物,那個殺死我師父的絕頂高手才是主要目標。但找遍整個宅院,我都沒發現他的蹤影。側房的一間空屋應該就是他的住所。我潛入其中,發現床上的毯子淩亂地鋪著,蚊帳已經放下。顯然他在入睡後又起床走了出去,說不定此時正在暗處監視我,等待一個下手的機會。

我的心從來沒有跳得如此劇烈。我知道不能原路返回,那樣極可能出門就會遭受致命一擊,翻窗也極其危險,如果他守在窗外,在我落地之前也難逃一劍——身子停留在空中的那一刻是被偷襲的絕佳時機。不容遲疑,我必須立刻做出決定。

我用劍挑起地上一把矮凳,矮凳隨即往窗外飛去,與窗沿碰擦時,發出砰的聲響。與此同時,我反向而動,仰麵貼地飛身衝出門外。這一招看來是賭對了,那名高手果然潛伏在門口。顯然他已經大致判斷出屋內的情況,在聽到聲響之時,他便立即躍起,以俯衝的方式飛身進屋。這樣不但可以躲避我的襲擊,而且,如果我從窗外躍出,他也能夠飛身進來,繼而在空中對我完成致命一擊。可就是這個兩全之策拖慢了他瞬息間的反應,就像樹葉在微風中顫動一下,他抬了抬眼皮,瞟了一眼窗口,這使他在空中和我接近時損失了一瞬的時間。憑著這一絲優勢,我的劍迅疾地刺入了他的胸口,確切地說,是先刺入他的胸口,比他刺得更深,也更準。

他倒在血泊中,就像我之前期望的那樣。隻是血泊裏還混著我的血。

之後,那個少/婦也得到了應有的下場。也許我應該放她一條活路。當看到她懷中的嬰兒時,我遲疑了片刻,但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出這種荒唐事。惻隱之心是複仇行動的大敵,要是我上次就能明白這個道理,也不至於害師父賠上性命。如果她的兒子將來有本事,也盡可以來取我性命,江湖之事本就是如此。

接下來的事情糟糕至極,首先我受的傷著實不輕,上身的衣服已經被血液染紅。我找了些布倉促包紮了一下,幸好又找到些金瘡藥,但根本無暇塗敷,很快就有人發現了我。接著是一陣騷亂,我乘亂又搜了一遍宅院的各個角落,還是沒能發現師父的屍體。時間畢竟已經過去太久,而且通常來說,對待一具仇人的屍體,往往不是隨便燒了就是將其棄於荒野,和處置一根枯木沒什麼分別。

為了躲開追兵,我在一處偏僻的山林中藏了起來。由於傷口太深,我差點在第一周死去,但還是奇跡般熬了過來。待傷口無甚大礙,搜山的追兵也逐漸散去後,我回到了村莊,但秋月已經不見蹤影。

我隻能推斷她獨自趕去找我,於是我又往那戶富人家的方向走。在途經青石村的時候才知秋月在一個月前就到了那裏,由於身體虛弱,暈倒在村口,再也沒能醒來。好心的村民安葬了她。我的秋月,就那樣永遠躺在青石村的青草地下,而我成了個孤苦伶仃的人,一具行屍走肉,一個無心的軀殼,如同橫陳在荒野中的一根枯木,任由自己在時間的衝刷下慢慢腐朽。